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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洗净怒22

    滚落泥中的人微微一笑,“你真以为你杀得了他?”

    “少废话!”

    我还在呢,你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晏熹拔出肩膀所中短刃,也不管血如泉涌,夹在指间凌空一甩便正中于碧眉心。她踉跄后退好几步,后颈便抵上冰凉的刀刃。

    “于姑娘,”苏婴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冰雪,像在冰原上冻过一遭似的,“且放你回去,莫再做纠缠。”

    一道血痕倏地滑落,比泪更叫人心碎。晏熹直视着她,不退不避。

    倾慕的时候是真倾慕,陌路的时候也真能下死手。于碧迟疑地抬手摸了一下,那刀刃其实入得不深,在极近处只剐蹭一下,已经是极大的留手。

    为什么要留手?她看着葱白指尖沾染的一点殷红鲜血,有泪水就要决堤。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于姑娘,莫要囿于琐事,你此时离开,还有机会后悔。”

    他说得对,于碧心想。就是因为他不合时宜地留手,又不合时宜地翻脸,才将她一颗心栓死。而再不离开,等朝廷军注意到这边,就再也别想活命了。

    赌咒说下狠话也是徒然。于碧丝毫不惧怕身后的剑会斩下来,擦着剑刃转身。

    她要将苏婴的模样记在心里,这样,在往后的日夜里,便能牢牢记住仇恨。

    晏熹坐直身体,冲她点点头,看着她悄然离去。接着被人一把抓住衣领。

    苏婴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咆哮,而他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血流之快让他晕眩,乃至天旋地转后坠入深渊。

    “……便宜你了。”苏婴抄起他,压在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上显得摇摇欲坠。

    可他的手臂依旧很稳,抱着晏熹走过一个又一个农舍,直到县衙门前,才走进去放下来。

    “城里还有大夫吗?”

    “回苏大人,现在还不知道。蛮夷心狠手辣,说不定这会儿……”

    苏婴愣愣地点头,分一眼给那小兵。他面容沧桑,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脏污和血糊了满身满脸。

    “你先去忙吧。”苏婴顿首,“我这里没什么事,多谢。”

    那小兵的目光却移向他半抱的人:“苏大人,可是这位……这位公子需要包扎?小人还是能够效劳的。”

    苏婴这才看到他肩上濡湿的布料。他穿着夜行衣,玄色衣衾看不出血色,只是肩头湿了一大块。

    “我真是、我真是昏了头……”他放开晏熹,手忙脚乱地想撕开自己的衣襟,那小兵便道:“苏大人,还是让小人来吧。”

    苏婴看着他手法娴熟地包扎,心中一动:“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实不相瞒,小人此前打过几场仗,也受了不少伤,就地休整时没有金疮药,只得自己包扎,营中军医官也不一定忙得过来……”

    战场比他想象的更残酷、更无情。苏婴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生平,忽觉一声“辛苦”亦是苍白徒劳。他抿着干涩的唇道:“多谢你。”

    “哪能呢,小人担不起大人如此厚爱。”

    苏婴看着他,忽然觉到一丝怪异。等目光移到手上,细细一看,才发觉那手虽然满是伤口与污痕,却很是细瘦。

    而他手指翻飞之时,他一思索,若没有那些痕迹,他的手其实……同于碧很像。

    “你……”苏婴摆好要发难的姿势,“你是于姑娘?”

    “难为你还知道称姑娘!”那“小兵”目光一寒,腰带抽出竟是一柄盘在腰上的软剑。

    于碧指向他的喉咙:“我方才说过,放走我会让你们后悔。”

    “那暗器有毒?”

    于碧一怔,随即轻笑一声:“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同你说。他体内有蛊王,什么毒都没用。”

    这个他倒是说过……苏婴偏头看了一眼晏熹,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大动作,只需转转眼睛,可这样无非就是暗示于碧——

    哪怕你拿剑指着我呢。

    我不怕你,也不怕看向他。

    “所以你要杀了我么?”苏婴转回来,好好欣赏一番她精湛的易容术,“这手真是厉害,一点都看不出你是个女人。于姑娘,你还学过口技么?”

    “你是觉得他还能逃过?”

    “唔,”苏婴抬起嘴角,“我死了,他当然逃不过。”

    她既然来寻仇,自然不会因为私情放晏熹一码,这是他的本意。而苏婴刻意曲解,就变成没有他护着,晏熹死路一条。

    伶牙俐齿。于碧想,她的剑尖往前一送,就见四周从院墙上跳下十几人,皆是平头百姓的装扮。

    正是晏熹赶来劫走苏婴的那个晚上跟在他身边的死士。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跟你硬碰硬?”

    “你可要想清楚,他们来前,你会先死。”

    “是么,”苏婴举起袖子,指尖有一个睚眦形状的小型弩箭稳稳对准她的心口,“不一定。”

    那是一把针弩,能射出三寸长的针,一把只能装一个,因威力惊人,后坐力也巨大。

    “你端得住么。”

    “那就不牢姑娘费心了。”苏婴一路往上,再度指向她的眉心,“他没有下死手,我却不会。于姑娘,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你不肯,这要怪谁呢。”

    于碧冷冷哼笑一声。

    苏婴扣住机关,向诸位一点头,他们便渐渐逼近。他盯着于碧的眼睛,竟也没有觉得多害怕。

    一场豪赌,以性命作陪,赌她束手就擒。长剑被人夺走,呛啷落地的那一刻,苏婴几乎无声地舒了口气,而后抓住晏熹冰凉的手。

    他从悬崖边上飞奔至庇护之处,而晏熹从那里跌落。

    那个时候他想,那么高的地方,他若落下去,绝无生还之理。

    可那是晏熹,若非晏家覆灭,他会是大昭的战神。战神是众人口中称颂,亦是真正的神,他命不该绝。

    他在崖边踱步,看着身边士兵将爬上来的敌军一个个击落。他们有的跌入雾霭之中再看不见,有的便在不远处“啪”地摔在石头上,脑浆与血混在一起,绽开一朵奇异的花。

    是不是他也成了其中一朵,摔得头骨崩裂呢?不,不能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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