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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徒有琴24

    苏婴听了他的话,慢慢止住泪,傀儡似的站起来,僵硬地欠了欠身,朝外头去。

    才刚转过宫道,刘琛便风一样地跑过来,见到他便猛地停下脚步,急切道:“怎么样?父皇说什么?”

    苏婴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刘琛退了一步,盯着他道:“你没办法不代表我没有办法,我去。”

    “你能有什么办法?”苏婴闪电般伸出手扣住他的腕骨,已经不在意是否失礼。

    “我去求他,我跪死在他门口,他总不会……”刘琛强闭了闭眼睛,“为什么偏偏是你?!黎阳活了这好多年,受尽父皇宠爱,为什么偏偏是为了你!你这个害人精……”

    苏婴被他推得后退好几步撞到了墙上,嘴角抽搐似的提了一下,大概是想自嘲笑笑,可惜没能成功。

    “我不跟你啰嗦,”刘琛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道,“倘若黎阳真的……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别饶过我,求你了。苏婴在心底微弱地回应道,就算你饶过我,我此生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他没召见我……”苏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实在没脸说出自己已经放弃了,只期望刘琛能有多一分的机会,“我一直跪在他门前,从寝殿到朝殿再到这里……他一直没召见我。”

    我本来想着硬闯进去求他逼他胁迫他,无论如何都要毁掉那份将要书好的圣旨,可我背后还有爹爹和姑姑,还有苏家人,我不能再进一步了。

    这样的窝囊。

    如果没有他们,是不是就能放肆一回?如果没有他们,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呢?

    怪不得晏熹能那样偏执……原来是无所顾忌,有恃无恐。

    可这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想解释似的说给别人听,那解释就像搪塞推诿一样软弱无力。

    “看来他也不会召见我……你上哪儿去?”

    “我去看看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进去……”苏婴迟疑着微微偏过身。

    “你……”刘琛伸出手,又无奈地在空中握成拳,“算了,你去吧。”

    苏婴点点头,也没有行礼就走了。

    他走得很慢,怕见到她又怕见不到她,一会儿想长着翅膀飞回去,一会儿又想一直走在这条路上,走完这一辈子算了。才走出几步,又匆匆折回,便听到院中传来刘显暴怒的声音和刘琛凄惨请罪——

    “儿臣罪该万死,父皇……”

    “你给朕闭嘴!”刘显终于打开门出来了,可没说出苏婴期待的话,“朕看这几日器重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给朕滚回去好好反省,这几日都不必出来了!”

    “儿臣愿领一切责罚,求父皇看在黎阳这些年从没犯过错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儿臣愿代黎阳受罚……”

    “好啊,好啊。”刘显冷笑着连连点头,“一个两个都跑来跟朕叫板,以为朕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好,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鞭刑二十!”

    苏婴默默转过身,再无期望。

    刘显是真的狠下心来要杀黎阳。

    他扬起脸,明月挂在殿檐上,冷冷清清洒着华光,瞧着如冰寒凉。

    太监将刘琛送到外头,看着宫人行完刑,直皱眉头:“殿下,你说你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她是我妹妹,我怎能……”刘琛撑着一旁的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也不能放弃。”

    太监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直将他送到宫门,叫他的侍从扶住他,才悻悻转回去。

    刘显并没有入睡,他坐在案旁,正看着连日压下的奏折。

    “都解决了?”

    “是,老奴亲眼看着殿下和苏大人离开。”

    “那就好。”刘显朱笔一点,稍等片刻,淡淡合上苏婴那封请安的奏折,“话都如实转告了?”

    “是,老奴原原本本告与苏大人了。”太监垂下头,埋得几乎看不到脸,额上的虚汗还是一层又一层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苏大人依言离开,不疑有他。”

    “他疑不疑他是你能知道的?”火光中刘显的冷笑显得格外狰狞,“恐怕你不知道吧。悲痛一时冲昏了头,他现在反应不及,总会慢慢想明白。”

    “陛下也是一番苦心,苏大人总会理解的。”

    “等黎阳去了,你就去宣旨,叫他去陪他师父待一阵子,好好清醒清醒。我看郢地那穷乡僻壤,的确适合静静心。”刘显将一早写成的手书折好,“至于黎阳……就说病殒,朕悲痛万分,休朝十五日以悼。”

    太监一一应下。

    “你是不是觉得朕绝情极了?”刘显任太监躬身上来给他宽衣,忽然道。

    “老奴不敢。陛下圣明,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什么都有道理么……”刘显褪下衣袖。

    “夜深了,老奴服侍陛下早些歇息吧。”太监转到一旁,毕恭毕敬地将龙袍挂在架上。

    “那些听到的人,”刘显坐到榻上,沉声问,“都处理了吗?”

    “回陛下,都处理干净了。陛下只需要老奴也闭嘴。”

    “算你聪明,”刘显笑了一声,这回倒是真心实意了,“只期望你日后不要太聪明。”

    太监一丝不苟地伺候他睡下,才道:“陛下想让老奴怎么样,老奴就怎么样。”

    他行了一礼,缓缓后退。

    “等等,”刘显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又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苏大人的药一并送去,叫他一定要按时喝,明白吗?”

    太监心里一颤,腿开始发抖,瞧见刘显偏头盯着他的阴翳的目光,还以为自己那些勾当被发现了,差点吓得心脏停跳。他勉强应道:“是,老奴这就安排,陛下尽可以放心。”

    “阿婴乖乖喝药,朕才能放心。”

    听这话,好像真是关心人家身体,只可惜这药给了无病之人,只会吸食他的命脉,总有一天无药可医。

    “朕有时候都怀疑他并非智极近妖,而是只实实在在的妖怪。这妖怪么,你总得拴着绳子才能放心。”

    太监心底又是一寒,装作没听到他的低语快步退到了屏风后头。

    夜还漫长,只是这冬,好像永远都不会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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