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媛的小刀微妙地抵在程素素的后腰上，锋利的刀尖透过层叠的湿衣，仍有余利。
她沉默着。
冯媛笑着回道：“都是我不好，方才不小心将水打翻了，我再去接两桶来。”
边说，边将刀口向前按了几寸，像是在威胁着她开口配合一般。
阿秋望着程素素一双平静无波的剪水瞳，乌黑的眼珠冷意侵袭。
便知道这事没有冯媛说的这么简单！
“是吗。”阿秋蹲下身提起水桶，一把扯过冯媛的手臂，匆忙间露出来不及收起的小刀。
“冯媛！”阿秋怒道。
“阿秋，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冯媛站起身来，咬牙向程素素投去愤恨的一眼，她则眉眼冷淡的回了一眼。
冯媛心中气急，好啊！想不到这女子城府竟然如此深沉？果真小看了她！
“你跟我出来！”阿秋拽住冯媛往外走，临出门前，冯媛再次投来一眼。
打那之后，程素素再也没有见过冯媛。
阿秋也对那天发生的事闭口不提，想方设法的重新找了个村里半大的女娃娃来替她擦洗身子。
这日午后全村出动，又要出海打渔。
来替程素素擦洗身子的女娃娃叫小乐，今年刚满十一岁，正是青春活泼的年纪。
擦洗完了，小乐脚步欢快地哼着小曲儿，端起木盆就要往外走。
“哐啷”一声，素素推到床头的木凳。
小乐一顿，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这几日小乐给她擦洗身子，程素素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性子活泼的小乐受了阿秋的好一顿嘱托，对她的事也算得上是十分上心，因而二人也有了一些磨合出了一些小默契。
见她推倒了木凳，小乐便自觉地走了过来。
素素望着她，眼神有些不解，像是在问今日为何如此高兴一般。
小乐笑了笑，“我跟你说，今日大家都要出去捕鱼。”
她更为疑惑了。
不是日日都要出去捕鱼吗？
今日又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哎呀，阿秋没有同你说过吗？这里的海水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涨潮的时候，我们每日出海也都是为了寻找涨潮点，只要在适宜的时机找到适宜的涨潮点，大家伙便都能逃离这儿了！”小乐越说越激动。
程素素却听得心头一颤。
他们居然要走了？
宁无常和阿秋，竟然要离开这儿？
那她怎么办？
不行，得想个法子将他们留下来才是。
小乐嘴巴一闭一合还在说着，她却已无心在听，目光扫过木架最顶排的青色小长颈瓷瓶上，抿了抿唇。
“阿秋一定会带你走的，你别担心。”小乐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是去是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学会宁无常一身的本事，治病也好，制毒也罢，她都想学会。
只要有傍身之术，何愁来日报不了仇！
四下寂静之时，程素素整了整鬓角的发，缓缓直起身来，不同于往日的笨重与艰难，俯身穿起足袜与长靴。
在脚下垫了一个长凳后，她拿到了木架最顶层的瓷瓶。
“百里香”。
不仅是因为它在众多瓷瓶中一眼便让人觉察出不同的名字，从选用的瓷瓶来看，色泽通透，周身泛着一层浅淡的青白色光晕，只要不是个瞎的，随便什么人都能认出这瓷瓶的不同。
只是这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摇了摇，里面好似是一些流动的液体，不似其他瓷瓶里装的大多都是药丸或是药粉。
说起来，宁无常每日辰时出门前，都会轻声进屋巡视木架上的瓷瓶一番。
程素素取下瓷瓶放入怀中，还特地站到门边瞧了一眼，确保一眼便能看到那空缺出的位置后，她伸手正要推门而出。
忽然木门从外一拉，冯媛一脸惊讶地看来。
手指微颤指向她安然站立的双腿，“你，你居然能站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挺直了背就在眼前。
冯媛说着扑上前，程素素早有预料的侧身避开。
看着她灵活的躲避，冯媛的瞳仁再次一缩，“你还会武功！”
程素素嘴角含笑，脸上没有半分被人发现秘密后的惊慌模样。
“你这个骗子！我要去告诉阿秋你的真正面目！看他还会不会将你视作……”
“啪”一个带着三分内力的耳光重重甩过，打得冯媛一个趔趄撞在墙上，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你……你竟敢打我！”冯媛捂着脸，尖声向着她冲去。
素素再次避开。
眉头一皱，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何身手突然变得敏捷了不少，难道是因为跟着曹师傅学了几日武的缘故？
正奇怪着，冯媛使了浑身解数一把将她从后抱住，那两只看似柔软的胳膊如今就像两根铁棍一般，死死地将她勒住。
她气沉丹田，用力一挣，冯媛趁势松手拔出小刀向她捅来。
来势凶猛，且带着几分决绝的恨意。
“去死吧你！”
刀锋凌厉，险险地划过她的脸颊，几根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
冯媛这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程素素心中仅存的一丝犹豫也没了，用力一脚踹向冯媛，冯媛反应迅速，双手抱住她的腿，一时丢了小刀。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怔愣间，她忽然出声问道。
冯媛一惊，似是被她能说话给实实在在的震惊到了，趁此机会，程素素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刀，向前一伸，“别动。”
“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冯媛咬牙道：“你居然不是哑巴！”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哑巴了？”她挑眉看去，声音清脆且带着一股冷意，闻声犹如三月的青荷滑过几颗豆大的露珠般沁人心脾。
声音与相貌的严重不符，让冯媛再次凝目审视着她。
“像你这样一个丑八怪，居然能有如此好听的声音，真是可惜！”冯媛看着她的脸讽刺道。
程素素心中一痛，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相貌被毁成了何等模样，但此番听到别人的话，还是忍不住被刺痛。
见她神情有变，冯媛接着说道：“啧啧，天底下哪个男人见了你这张脸还敢靠近你半分？也就属阿秋心地善良，不与世俗男子们一般了，他好心照顾你，可怜你，你却不要脸的赖在宁师傅家中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