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她这是死了吗……
耳边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水声。
“师傅,她死了吗?”
“还没有。”
“那怎么办?”
话音落下,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水中湿漉漉的裤腿。
三日后。
程素素支起沉重的眼皮,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已然盘旋了许久,这些鸟儿就跟不会累一般,重复以往的鸣叫。
她动了动唇,发现腿上被人绑了重物。
忽然惊醒过来,入目,是一间带着海腥味的小木屋,她彷徨无措地环视着各个角落,发现没有铜镜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接着,门被推开。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欣喜的喊道:“呀,你终于醒啦?”随后转身向外跑去,“师傅,师傅……”男孩的声音渐行渐远。
程素素呆愣着,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身在何方。
门外的光线便再次被人挡住。
这一回儿,她动了动脖子,总算看到了门边的人。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牵着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孩走来,男孩脸上挂着惊喜的笑意,转眼奔到了她的身边,“你还不能动,我师傅刚给你的腿上了药,幸亏你是遇到了我师傅,否则你的这双腿,可就算废了!”
用一派天真无邪的口吻,却说出令人无比绝望的话。
她视线向下,落在床榻上绑着木板,还用布条层层叠叠包裹住的双腿上。
刚想动唇,男孩赶紧摇头示意,“你也不能说话。”
老者走上前,一脸慈爱地抚过男孩乌黑光亮的发,“阿秋,去把药端来。”
被唤作阿秋的男孩机灵地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素素拄在床榻上的手背,“你的嗓子被人下药毒坏了,得好好养养才能说话,我去给你端药,你好好躺着别动喔。”
阿秋用哄孩童般的口吻对她说。
不知怎么,程素素听着便缓缓地点了下头,算是应声了。
阿秋见状,欢快地跑了出去,带得小木门来回摇晃。
老者捂嘴咳嗽一声,看着她缓缓说道:“治好腿后,你就走吧。”生意枯哑难听。
她怔了怔,没有点头。
老者又道:“若不是阿秋这孩子哭闹着要救你回来,我是决计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话里话外,已然认定她此番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
就凭这浑身的伤,还有身上这些五花八门的毒,已足够判断出她非同一般的身份了。
况且,她的身上还蕴藏着如此深厚的内力。
她动了动唇,想说谢谢,却没有声音发出。
老者别开脸佯装没有看到,最后警告道:“不要告诉阿秋,自己走得干净些。”
她点了点头。
下一刻,阿秋飞快地端着一碗汤药跑来,尽管跑得很快,但碗中的汤药却稳稳当当的没撒一滴。
“师傅,你先去歇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阿秋扬起笑脸道。
老者点了点头,“一会儿还要下海捉鱼,你别贪玩忘了时辰。”
“知道啦,师傅!”阿秋吐了吐舌头,搀扶着老者走出门。
她随之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老者有一条裤腿,乃是空荡荡的木棍支撑在内。
关上门,她的视线移回到眼前这个替他温柔吹着汤药的男孩脸上。
他的脸蛋圆圆的,带着一些孩子气的婴儿肥,嘟起嘴巴吹气时,两只眼睛眯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亮,十分可爱无邪。
“来,喝药吧,喝了药你的伤就会很快好起来啦。”阿秋耐心的哄道。
素素听话地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喝着药。
阿秋看着,奇怪的“咦”了一声,“这汤药很苦的,我刚刚偷偷尝过一口,不苦吗?你怎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喝完了?”
她很想给这孩子一个笑,怎奈脸上的伤口却迫使她无法牵动嘴角。
她茫然无措地望着阿秋。
阿秋一动不动地盯着素素水光泠泠的眸子,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她抬了抬手,阿秋俯下身来,她便如同方才他轻拍自己的手背般回拍了拍他。
阿秋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我知道了,你想说谢谢我吗?”
她点头。
阿秋害羞的挠了挠发,“虽然你长得有些丑,还是个小哑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着你就觉得有些亲切,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很有一种极力想要看清楚眸中水盈盈的光亮之下,到底还藏有什么。
素素收敛了冷芒,眼神柔和了不少。
阿秋又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同她说了些下午要跟师傅坐船出海打渔的事,还说晚上天黑了才会回来,让她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回来给她煲鱼汤喝云云。
“多喝鱼汤对身体很好的,我之前就是……”说到这,阿秋止住了声,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素素静静的听着,眸中无波无澜。
但很奇怪的是,听着阿秋稚嫩的声音,她心中的伤痛与迷惘似乎随之被抚慰了一些。
阿秋不放心地点了灯,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取下墙上挂着的,铺陈一地的渔网走了出去。
关门前,他回首看来,不放心的叮嘱她,“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一个人别害怕喔。”
她好不容易才紧梆梆地绷出一个笑的表情。
阿秋“嘿嘿”了一声,轻悄悄地关上了门。
程素素的眸子随之一暗,环顾屋中,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浓稠的恨。
她没有死。
老天有眼,她居然没死。
双肩微微耸动着,她暗自记下屋中复杂且凌乱的陈设,层层叠叠的木架之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有大有小,奇形怪状。
方才那老者靠近自己时,她很清楚的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药草味。
竟是个懂医术的?
终究是她命不该绝!
不知为何,经历过此次死里逃生的磨难后,程素素居然意外的感觉到自己耳目上带来的极大变化。
例如她能听到很远以外的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哗啦声,那声音分明距离此地很远,她却听得犹如就在耳畔一般。
还有眼睛,屋中除却那一盏微弱的油灯之外,四处皆是昏暗之色。
但她却能准确无误的看到,木架上的瓷瓶颈口处贴了一张极小的字。
“五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