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你都看完了？”陈修将素素归还的书册码进书柜，一边转头问：“你突然间看这些书，是近来草市的生意运转不佳吗？”
素素眯眯一笑，“不是。”
陈修侧过眼来看她，“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还不错，对了，先生……”素素的话在陈修瞪起的眼神中弱去，“陈修……你能不能再帮我找些以往的史料来？”
“史料？你要查些什么？”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想看看先人的史迹，临摹临摹先人的智慧。”
陈修没有多疑，反而觉得有理。
“倒是有几本，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他轻声说道，起身而去。
程素素抱着满怀的书册回家后，一看又是三日。
三日过后，她神清气爽地推开窗门。
屋中接连燃了几日的熏香，到处一片乌烟瘴气，随着吹散的袅袅白烟，顷刻间，仿佛也吹散了脑中的困顿。
“凌香。”
“你可终于出来啦！再不出来，我都要破门而入了！”凌香从灶屋里探出身来，手中不忘端来一碗熬得稀烂的栗子粥。
程素素扬了嘴角，捧过稀粥吩咐道：“把马车绑上，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三关村。”
凌香自然不会问程素素去三关村干嘛，反正一定是有事，没事她也不会乱出门的。
三水村与三关村离得不远，只是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村口。
一辆陌生的马车驶入，引得三关村的村民们纷纷侧目猜测着。
“该不会是镇上有人听说了咱们这草市坍塌，要给重建一个吧？”一个年轻的妇人提着篮子经过，望着远去的马车幻想道。
另一个妇人接过话头，“你以为人人都是那三水村的程素素吗？做好事不留名的？这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好心人，富人们的钱可都是从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身上压榨而来的，你醒醒吧。”
“咱们村里也只有村长家有马儿，后面绑着的还是驴车的座呢，跟这马车可差的远咯。”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该不会是来探亲吧？”
猜测的人一多，渐渐的，便有好事者自发跟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建在三水村村中央的草市门口。
程素素在三水村建草市之前曾独自来过这里一趟，只是那时时间匆忙，也没来得及细看。
如今再见，没想到居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说废墟甚至都有些抬举了，因为建在村里必经之路，四周还有松树环抱。
三关村与三水村地势不同，三水村临水，地势偏低，而三关村则恰恰与之相反，地势偏高，甚至放眼望去，好多家村户都把家落在了一座有一座的矮山之上。
昨日查了书册，素素好不容才找到，史料上记载着三关村原先是三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如同三个重兵把守在进京都的要道上，也因此得名三关，不知后来怎么就夷为了平地。
虽然现下勉强也还能看出一些山体的起伏，但……
程素素凝神走近了一些，从压叠的石块中捞起了一堆细小的沙石，定睛一看，好似还闪着些碎闪。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随手一扬，站起身来。
凌香刚把马车拴好，转眼就听程素素说要走了。
脑中冒出一团疑问，这就要走了？那来这里又是干什么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看看这堆石头？
想归想，凌香还是依言拉来了马车。
程素素随意找了个年纪偏大的男子问，“这位大伯，请问这草市是何人所建的？”
“是村长钱有发盖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转身离开时，她的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
一炷香后。
素素来到了三关村村长钱有发家门口。
身后的议论声已经跟了她一路了，甚至还有大胆的汉子扛着锄头问：“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来这做什么呢？”
“草市没有了，你可以到三水村去看看，哪儿新建了一个草市，还挺大的呢。”
素素听了抿唇一笑，回过身来答道：“我就是从三水村来的。”
“哦哟，原来是隔壁村的啊。”
“三水村的姑娘们就是比俺们这三关村的姑娘水灵，果然养在水边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看这皮肤养的。”
“……”
议论声，讨论声还在继续，大家都在猜测着她来的目的。
一个三水村的女子，不好好在三水村呆着，跑三关村来干什么？
素素不管身后的人了，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随后整了整容，朗声问道：“钱村长在吗？”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个凶巴巴的男人声。
很快，一个满面胡茬，浓眉大眼的男人拉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一根未啃要啃的骨头，男人眼中闪过惊讶，咂巴着嘴问：“你是？”
钱有发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子，看着挺陌生的。
“钱村长，我是从隔壁三水村来的，听说你们村里的草市塌了，所以特地想要来找你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钱有发啃了一嘴骨头，嚼了两下，很爽快地道：“那进来说吧。”
素素含笑点头，带着凌香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五六双男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她们。
素素一愣，大大方方的迎着打量的目光走上前，“打扰各位大哥吃饭了。”
钱有发用脚踢来两个竹凳子，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我们吃过了，你先吃，吃完再谈也不迟。”
桌边的男人们发出哄笑声，“哟～老钱，看不出来啊你！”
“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娘们，还真有你的！”
“是啊，咱们哥几个可都还单着呢，你可别吃独食啊！”
眼下还是寒冬，是一年四季最冷的时候。
这些和钱有发围坐在一起吃饭啃骨头的男人们却身穿短袄，薄薄一层衣袖下，透露出健硕的臂膀，肩背也较一般的男人要厚实强壮许多。
钱有发拿起一根骨头塞进旁边男人的嘴巴，“这么大一根骨头都堵不住你的臭嘴！快吃你的！”
素素听着他们调笑，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惹得钱有发频频回首好多次。
他还没见过这么有气度的女人呢。
钱有发想，这可比他们村里那些只会撒泼骂街的女人们好太多了。
一顿狼吞虎咽后，院子里的男人们唉声怨道的被钱有发赶出了门，接着，钱有发拿出一个圆大的木盆，三两下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了，扬手便把骨头扔给了养在院子角落里两只大犬。
素素顺势看了过去，两只温顺的黑犬跳起身叼住骨头，埋头享用起来。
钱有发洗了把脸，用那粗糙的大掌在毛绒绒的下巴上一抹。
“说吧，有啥事。”
程素素看出钱有发爽快耿直的性格了，便也不墨迹，单刀直入的说：“三关村的草市，是你建的吗？”
“是啊，怎么了？”钱有发踢来一个凳子，也跟着坐下。
“我方才去看过了，那地方选的很不错，便想来问问你还打算重建吗？”
钱有发沉默了一下，“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紧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谈谈条件，看这草市能不能让给我来建，顺便把草市底下那几块地也卖给我吧。”
她说的很轻松，也很直接，一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
钱有发问：“你要那地做什么？”
“建草市啊。”
钱有发抓了抓稻草一样凌乱的头发，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于是，干脆又问了一句，“那你跑来我们村建草市干嘛？”
素素想也没想便回道：“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