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了吧？难不成在你眼中，什么人都能把你儿子迷得七荤八素？”陆子昂嬉皮笑脸地凑到妇人面前，几番耍宝，才让妇人凶悍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少让为娘的操些心吧，像院子里那女人似的乡野村妇，哪里配得上我儿，还是好好正经的说一门亲事，早些成家也早些让娘放心才是。”妇人用一副慈爱的口吻说道。
刘氏脚如灌铅般挪到素素身旁，连做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来之前那满身的怨气与怒火，一到这华服加身的妇人面前，刘氏便觉得脖子上有重物狠狠地压着，使得抬不起头来。
这大概就是贫穷所带来的，骨子里的自卑。
明明已经想过无数次，面对有钱有势的陆家，应该如何说话如何作势，但实打实地站在这些有钱人面前，刘氏还是情难自禁地嗅到了自己身上的寒酸味。
转眼看去，桌边的素素却好似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这妇人拐弯抹角的嘲笑一般。
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陆子昂派去叫程梅的人回来。
程梅穿着一身下人的衣裳，棉布粗衣比在家中穿的还不如，肩头手肘到处都是补丁摞着补丁。
“娘……”程梅一见刘氏便哽咽了，却又在下一秒对上了屋子里妇人刻薄的嘴脸。
原本扑向刘氏的脚步一停，程梅老老实实地向着陆子昂身旁的妇人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婆婆。”
“谁准你到子昂的院子里来了？不是让你锄草的吗？你个懒骨头又想做什幺蛾子？”妇人口如弹珠，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臭骂，也不管在场的人都有些谁。
程梅将头压低，“我……”
“是我让她来的。”陆子昂接过话，“难得阿梅的娘家人来看她，娘你就少说几句吧。”
妇人“哎唷”一声，“原来是阿梅的娘家人啊，这是什么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你们给吹来了？”
刘氏被妇人的强势压得不敢说话，一旁的素素却不慢不紧地起身。
“吹南风也好，北风也罢，横竖我们只是挂念家姐，想来与她说几句话，陆家这么大的院子，难不成连个让人清净说话的地儿也没有？”
她一开口，妇人才得以好好的打量起她。
快速扫过一眼后，妇人撇嘴向着一旁打报告的丫鬟晲去一眼，眼光中似乎在骂：死丫头，眼睛被屎糊住了吗？不是说子昂抱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了屋子吗？怎么眼前这女子看起来端庄大方，还气势凛人？
“你这小姑娘说话怎地如此不客气？”
“许是未被人客气对待，所以不知客气为何物吧。”素素回道。
妇人的脸色一瞬难看起来，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主人家不客气，自然有不客气的缘故，你怎么就不知问问自己，凭的什么本事让人对你客气了？”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简直像是在骂他们程家没本事，活该被陆家如此对待！
程素素余光中瞥过站在一旁，自打面前这妇人出声后就不敢再靠近她们一步的程梅，她的脸色一如平常，似乎丝毫都没有觉得这话有多难听，有多羞辱。
看来是习惯了。
程素素想到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按理说她是应该心疼自己的大姐的，可转念只要一想到程梅往日在家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恶模样，再看看如今比之更恶的妇人，她就觉得世间万物果然相生相克，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子昂看着程素素默了没说话，还以为是他娘的话让她生了气，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娘，你先回吧，我与阿梅的娘家人说几句。”
妇人不满自家儿子的胳膊肘向外拐，“你生来是个心善的，不知这世上险恶多着呢，当心别被人一家子给骗得团团转。”
明里妇人是在和陆子昂说话，可暗地里的却是看着素素说的这一番话。
暗讽之意，不言而喻。
素素掀起眼皮，看去一眼，“夫人说的极是，我大姐确实是个心善的，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你！”
妇人眯了眼，威严地盯着素素，“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琅琊王氏中出了夫人这么一个气性狭隘的，倒也真是祖上倒霉了。”程素素状似无意的叹息道。
“你，你说什么？”妇人的神情转瞬间变了又变。
先是震惊又是慌乱，接着更是语无伦次地屏退屋中丫鬟。
然后逼近素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陆子昂尝试着将他娘拉开一些，随后走到两个女人的中间，隔开她们的视线。
“娘，这是我真心实意喜欢的女子，你就别为难她了。”
此话一出，不仅程素素一怔，就连一旁的刘氏与程梅均是大吃一惊。
反倒是陆子昂的娘王氏没有太多惊讶。
王氏一直都知道自家儿子心里有一个女子，这才不愿意随意娶亲，可她以为那女子远在天边，乃是她儿子偶然间遇到的真命之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知此女竟是这乡野村妇的妹妹？
尽管此女看起来比她那姐姐好了实在不止一些。
王氏扯下陆子昂的手，“胡闹！”转身走了出去。
陆子昂嬉笑着来到程素素身旁，“我娘一贯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喜欢你，她日后也会真心接纳于你的。”
素素抬头瞅着他，冷冷道：“谁稀罕她接纳我了？”
“素素。”他不满的唤道。
“你别叫我！”她斥道，转头看向程梅，“大姐，你想清楚了没有？”
程梅眼眶红红的，吸了吸鼻子。
“今日我之所以来，可不是为了亲眼看着陆家是如何羞辱你的。”她已经没了待在这里的耐心，索性把话一次性说绝了，“你若今日要走，我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若你今日不走，往日就别再来找我帮忙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刘氏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赞同，“老大，你就跟我们走吧！这陆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咱们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程梅低下头去看陆子昂，后者一脸无畏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们别以为是我不让她走啊，腿长在她自己身上，要走要留还不就是她自己一句话的事。”
听着陆子昂的话，程梅的心间好似被人用刀尖划过一般。
“陆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陆子昂神情不耐，“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你心里难道真不清楚？”
程梅哭的伤心，却也迟迟不肯下决定。
素素等的久了，也失了耐心，“罢了，这事我不管了就是。”说着就要迈开步。
刘氏一个健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老大！你就跟我们走吧！”
程梅一个劲儿地流泪，“娘，我……”
“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为什么就非要喜欢上这么一个没心没肝的！”刘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陆子昂听了发出嗤笑，“是啊，早点醒悟了多好。”
听着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素素心里就来气，“你闭嘴！你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面孔便随意玩弄女子的真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子昂又被骂了，语气中透出几分委屈，“又不是我想要玩弄她的真心，是她自己欺骗我在先。”
“我现下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子昂，你若还算是个男人，便不该任由你娘如此对待我大姐。”
“若我娶过门的是你，我定然不会让我娘如此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