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素素爽脆的应下，腹中什么想说的话也没有了。
刘氏当即欢天喜地地拍了拍衣摆，“那我回去了，明日辰时我来等你进城。”
“好。”
送走了刘氏，凌香烧了桶水提到素素屋里来。
“素素，你明日真要跟她去吗？”
素素褪了衣衫，慢慢将身子全数浸到水中，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闷进水中。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
“哗啦！”
散披的发丝犹如浸湿的海藻般爬满了少女莹白的肩胛，瘦弱的肩头微微耸动了两下，脑子里却是发出一阵嗡嗡的耳鸣声。
旁人有人的说话声传来，“素素，素素。”
她转过头去，双眼略有些呆滞，想是浸了水的缘故，视线中的凌香有些雾蒙蒙的看不大清。
保持着蹲坐在浴桶中的姿势，不知持续了多久。
素素清醒了许多。
凌香也从虚惊一场中走出，轻巧地递了一方澡巾子给她，“你吓死我了。”
快速地抹了一把脸，素素扬起笑脸，“这法子可令我的脑子找回清醒。”
“你想到办法了吗？”凌香轻声问。
“还没有。”素素一改沉着的态度，哗啦一声从手中站了起来，凌香害羞地偏过头，虽然她们二人同为女子，却从未如此赤身袒露过，不免有些羞涩。
素素却极为难得的不害臊，甚至视线低垂着。
极慢地打量着自己，及笄才几日，她的胸前已慢慢有了弧度，她很高兴。
这说明，她真的长大了。
隔日一早，鸡鸣刚两声。
收拾妥当，背着包袱的刘氏已经敲响了张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一脸倦意，忍不住连连打着哈欠的宗泽。
“素素还没起来吗？”刘氏声音粗厉问，宗泽正想也不客气地回一句“我怎么知道”。
身后适时地响起一声推门声。
“咯吱”。
将他们二人的目光一同吸引了过去。
刘氏瞪着眼，宗泽也难掩惊讶，两道目光紧紧地黏在刚出门，容光焕发的程素素身上。
她今日特地换上了一身青色夹袄长裙，领口与袖口处缝以白绒绒的狐狸毛做点缀，微微隆起的胸前钉着一排黑色的盘扣，模样看起来很考究，不似一般的纽扣。
蜿蜒至膝盖的裙摆从左开了个叉，衬得臀型颇有几分女子的成熟圆润。
她的身形本就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些，此刻穿上这袭长裙，囫囵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极为高挑出众。
加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轻施粉黛，眉不染而翠，唇不点而红，光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院子里，刘氏都险些不敢出声叫她。
直至素素迈步走到刘氏的身边，低声说了句，“走吧。”
刘氏和宗泽才回过神来。
“这……”
“她……”
刘氏与宗泽相看一眼，两人再次不约而同的开口问对方：
“这是程素素吗？”
“她这是怎么了？”
宗泽看着气定神闲，手法熟练地拉马，上座的程素素，忽然间很有一种感慨，倒不是她今日太过美艳，以至于震惊到了自己，只是一向质朴的人，忽然间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梳妆打扮起来，换做是谁都会大吃一惊的。
宗泽以此安慰自己道。
马车里，刘氏斜靠着身子，半倚在车壁上，目光仍旧有些痴痴地望向撩起一半的车帘外。
程素素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
刘氏暗自琢磨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样的？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曾几何时起，养在家里闷声不出气的女娃娃摇身一变，竟成了如今这幅光彩照人的模样？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灰头土脸，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后任劳任怨的程家二女，脸上竟然生出了几分富贵之相？还是她本就是富贵之相？
刘氏心中大骇。
两个半时辰后，马车已悠然进入了清河镇的地界。
兴许是程素素将马车赶得太过平稳，一路上，刘氏竟是半点也没赶到颠簸，转眼就来到了清河镇。
距离上次发生那事，已过去不久，但每每想到被人误会，当成贼儿一样捉拿的场景，刘氏还是忍不住地一阵面热。
这就是乡野里养出来的妇人脾性。
平生一辈子都在田地里耕耘打滚，哪里见过这些高门大户里的世面。
说起来，刘氏今日也是有好好打整一番的，只是她的打整在乡野妇人们眼中看上去强勉算作不错，但在镇上有些闲钱的妇人们看来却入不了什么眼。
从街边路过那些妇人的眼神中便可窥探一二。
刘氏也感觉到了，这清河镇里的女人们，穿着好似都和赶车的素素一样，喜欢穿浅淡的素色，衣服样式也都是些村子里没有见过的，面料光是看着都觉得很好。
想着，刘氏看了眼镇定自若的素素，又看了眼自己，踌躇着想要问她几句话。
素素却一拉绳，将马车停住，然后扭头道：“到了。”
守在陆家大门口的两个看护向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刘氏双手紧捏着袖口，这件去年年头才做的衣裳，拢共也就穿了不到十回，颜色和布料也都算得上是刘氏所有衣服里最拿得出手的一件了，可眼下却……
“你，你说……我要不要先去换身行头？”刘氏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眼门口挂着两个红皮灯笼的陆家大门，声音透出几分怯怯不安。
素素清清淡淡地看了刘氏一眼，“娘今日这身衣裳，我都没有见过几次，算是盛装了吧。”
这话听在刘氏耳中尤为刺耳。
“这事说来也是你的不对，怎么你自个儿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忘了告诉我要注意这些，眼下我要是穿着这身衣服进了陆家，那岂不是上赶着给你大姐丢面吗？”刘氏一时口快，本就纠结了一肚子的话，此刻更是想也不想就吐了出来。
说完又有些后悔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叫陆家低看了！”刘氏解释道。
素素点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刘氏捏了捏衣角，涩着声音问：“你，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没有，出门急，没想到这些。”
刘氏一阵气闷，立刻瞪去一眼，“你会想不到这些？你分明就是存心的！”
“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我如今做什么，娘你都会觉得不顺眼，你且告诉我想要如何吧。”素素在马车上坐下，双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道：“早些办完了大姐的事，你我都能轻松些。”
刘氏听了她的话，顿时懊恼起来，自己本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脾气也一贯很好的，怎么这几日看程素素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有时甚至带了几分偏见？
就好比今日她这样精心打扮过后，刘氏心中也觉得应该打扮打扮再到陆家去，这是为了不抹大女儿的面。
可偏生看到程素素打扮得如此扎眼之后，刘氏心中又作祟地觉得这身行头肯定会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到时候万一被那陆家的什么人给看上了？
刘氏想的有些多。
程素素也没有催促，只是一脸麻木的懒坐在车外等着。
想了很久之后，刘氏最终还是决定，用身上仅带的银子，置办一身好点的衣裳。
为了给大女儿撑起整个颜面，刘氏也算是是豁出去了！
素素赶着马车，带着局促不安地刘氏来到一家成衣铺。
“诶，姑娘，选料呢还是做衣服？”掌柜的迎上前问。
素素将挽着自己手臂的刘氏推上前一些，“娘你看看吧，选个喜欢的料子，让掌柜的给你量量。”
这地方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但好在以前班昭曾带她去过一次牛头镇上的成衣铺，那里的布料花色虽不如这家铺子里多，但好歹不至于让人欺负是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