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被白猫扶回院子时，宗泽正盘腿对坐在班昭面前，因为一盘棋大发雷霆。
“你，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班昭将冲上前的宗泽搪开，“先扶她进去休息。”
素素点头，方才在那水中泡了太久，她全身都有些脱力和使不上劲。
没一会儿，班昭端着姜汤进了屋。
“今日这事，你委实行得有些险了。”他在教训她，用的却也不是教训的口气，“你怎知她就一定会改口？万一……”
“没有万一。”素素接过姜汤一口一口的喝着。
“你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进你的圈套？”
“不是。”
“那是什么？”
“就算她不进，我也还有别的办法逼她进。”素素垂了长长的眼睫，用一派温良无害的口吻慢慢说：“我之所以露面，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她，我不怕她。”
班昭突然就懂了。
也不再多问，只是接过素素递来的空碗，起身走了出去。
在快要出门时，素素听到他声音好似低叹了一句，“像我这样阴暗狭隘的人，怎么会收了这样光明磊落的一个徒弟，难搞，难搞啊。”
素素闻言，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喝了姜汤后，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不少，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到一觉睡醒来，万籁俱寂，外间居然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宗泽呢？
他不是总爱在院子里发脾气吗？
还是出去了？
素素晃了晃脑袋，正准备坐起身来。
冷不丁后背一凉，突然回头，没想到竟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那高挺笔直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素素瞪着眼，狠狠地拧了自己胳膊上的肉一下，“你……”
下一刻，她已被人狠狠地拥进怀中。
一股唯他独有的冷香飘入鼻息。
素素怔怔的，还是不敢相信，“你，你怎么来了？”
张绍云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抱起她，作势就要往外走。
此刻院外静谧一片，除去屋檐下提前备好的灯笼外，其余屋子里皆是漆黑一片。
她心中升起一缕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挣扎着要下地。
张绍云将她稳稳地放下，又伸手解了黑色的披风裹住她，他瘦了，本就容长的脸蛋棱角变得更为分明，不说话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写满了生人勿近。
但素素还是问了，“你把他们……”
张绍云垂首看着她，声音很闷的回道：“没有。”
她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娘子，我很想你。”他沉声揽住她说，微哑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那双烘热的大掌紧紧地贴上她的后腰，用力地将她的身子贴向他。
素素被迫抱住了他，说是抱，其实更有些像推。
她表情讷讷的，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
是激动吗？
还是诧异？
或许两者都不是。
她只是很想知道，远在京都的他，怎么会突然间来到了牛头山，而且还如此准确的找到了她。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又偏生无从问起。
问他为什么会来吗？他恐怕不会说什么。
那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吗？他恐怕更不会说。
想来想去，素素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不说话为好，但是看他这架势，是要走吗？
两人相拥了一刻，张绍云才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他放轻动作，无比温柔地在她的额头落下凉凉的一个吻。
然后说：“素素，跟我走吧。”
程素素登时拽住他的手，“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她还有事没做完，还不能走。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她很清楚的看到张绍云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受伤。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声音冷了一些问：“有什么事比跟我走还要重要的吗？”
换作半月以前，听到这话的程素素没准早就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了，可现下的她却皱了皱眉头，拉远了一些二人的距离，“你都不想问问我是什么事吗？”
张绍云再次伸手来拉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她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想法。”说着陡然一笑，“不过也对，像你这样的人，确实没有必要在乎我的感受。”
说这话时，程素素的心口疼得痉挛了一下。
张绍云神仙似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不再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我现下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张妈他们。”说罢，他伸出手来。
程素素摇头，“那就不用解释了，你只管去做你要做的事的吧。”
张绍云不懂为何这次见面后，素素的态度会陡然间变得这样冷漠，但他此次非要带走她不可，便皱了皱眉头，又道：“素素，跟我走吧，待回到家中我再跟你解释这一切。”
“家？公公和婆婆已经回去了？”她语气轻快起来，张绍云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却不想骗她，“那日之后，我在京都置了个院子。”
素素一愣，“噢噢，原来不是我的家啊。”忽而一笑，背过了身去，“素素。”张绍云长步一迈，挡住她的去路。
“此刻你就不要跟我闹别扭了，好吗？”
她很难过，她的坚持在他的眼中竟然只是妇人家的闹别扭。
素素别过头，冷下声道：“你走吧。”
张绍云仿若未闻，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因为这屋子里的人？”
“……”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张绍云的嘴巴里说出，“这屋子里有三个男人，你让我怎么想？”
“……”程素素再次无语。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才要带我走的？”这只是她一闪而过的直觉。
从张绍云出现在这里开始，她就一直在想，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想要带她走。
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残忍到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张绍云出现在这里，根本只是一个意外，或者说，他想要带走自己的想法根本只是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