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路滑,又是刚下过雪。
山上的路崎岖不平,并不好走。
张父打头阵,程素素本是走在中间的,可手中的火把被夜风吹得忽暗忽明,一不小心差点踩踏下去,张绍云一把将她抱住,眼疾手更快。
她心有余悸,还说来抓兔子,险些把自己摔成了别人陷阱里的猎物才是。
想着,她主动拉紧了张绍云的手臂,跟在了他的身后,一步不离的按照他踩踏过的脚印走,这样一来,就算踩到了陷阱,也是他先落下去。
素素觉得自己总能在有些时刻显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偷笑了一声。
张绍云道:“你莫不是打算跟着我的脚印走,界时两人再一块掉到陷阱里?”
“我怎么可能掉下去?”她辩解。
张绍云点头,“说的是,那你就是想让我掉下去?”
程素素不理他。
又走了一段路,张父声音压低道:“应该就是这儿了。”
张绍云骤然放轻了步伐,将她的手从臂弯拉到手中,“你拿着火把站远些,别过来,也别说话。”
素素点了三下头,生怕他看不见。
忽然间,一个人影低下头凑了过来,带着温热触感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难得见你如此乖巧。”
说罢,他撤身向前。
素素左右手各举着一根火把,火星劈啪,把她的双颊照得暖烘烘的。
张父天天上山打猎,摸黑设起陷阱来也十分快当,素素将目光投向张绍云,惊讶间,发现他的动作竟不落于张父,也是个熟手的样子,神情倒也颇为专注。
没多久,他们在兔子窝附近设下了近十个大小陷阱。
子时已过,温度也骤然下降。
程素素被火把烘烤过的脸蛋也冰凉冰凉,等了许久,张绍云终于说走了,她一刻不停地踏出脚去,只听“啪嗒”几声脆响,像是纤细的树枝被踩断了的声音。
接着,程素素一声惊呼,身子往下一坠。
她踩到了别人设下的陷阱,而且,还是个大陷阱!
就在这时,她“咚”地一声落到地上,感觉屁股被摔成了两半,身上各处也疼得厉害,火把摔在地上,只剩零星的火光。
再然后,她听到张绍云想也没想就跳了下来。
他神色紧张的将她抱起,很担心的问:“试试腿能动吗?”
素素动了动腿,忍着疼道:“好像动不了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看着满脸灰扑扑的程素素,细声责备了一句,接着伸手把衣袖递到她的面前来,程素素也不客气,就着擦了擦脸,“太冷了,我想着能回去了,就没大注意脚下。”
“少爷,你没事吧?”陷阱口俯下一个身影喊道。
张父一急,喊出了那两刻在骨子里的字。
张绍云低头垂看了一眼,见素素一脸平静,未有惊奇,这才大声回道:“没事。”
“抱紧我。”素素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回到家中,张氏还没睡,一看素素窝在张绍云怀中,忙起身来瞧,动静太大顺带也惊醒了还未睡深的姚溪。
“这是出什么事了?流血了没?”妇人们都觉得只有流血的伤势才是大事。
张绍云避开张氏要来看伤口的手,“无碍,只是上到了骨头,找些跌打酒来,我给她揉揉就好了。”
姚溪趴在门缝上,从里往外看,张绍云说的那一番话她也听到了,心中浮想联翩起来,这张绍云虽然学问不深,但好在他对自己的媳妇儿却不错,寻常男子哪里会这么纡尊降贵对妇人?
在姚溪心里,家中的大事一贯是由她爹做主决断,小事则由她娘决定,说是决定其实也要听从男人的意思做事。
总之一切以男人为尊,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捧着女人的臭脚半夜给她擦药酒的。
姚溪心里对张绍云刚冷下去一丁点的心思,这会儿又重燃起了更多。
“我也希望他能对我这么好。”或者说,随便是个她看中的男人能这样对她,都很好。
只是她的眼光一向是姐妹中很高的,面相凶恶的不要,骨瘦如柴的不要,一定要眉眼英俊有气质,最好还身家清白。
这些,张绍云都是占了的。
只可惜,他成亲成得这么早!
没事,她只需耐着性子再等等,过不了几日就可以除掉程素素了,姚溪安慰着想道。
张绍云把张氏和张父都赶去睡觉了,自己端了一盆冷水来到素素跟前,她坐在床榻边,裤衫被捞上膝盖,露出一双纤细匀称的腿自然垂落下去。
张绍云的手很好看,骨节纤细且白嫩如玉,这样一双手拧干了湿冷的帕子包裹着她的腿,素素长睫遮去了眼中的情绪。
他说:“可能会有些疼。”
素素点头。
只听“咯噔”一声,那垂落下去的双腿钻心似的一痛,程素素险些叫出声来,“果真很疼。”
“你动动。”
果然恢复了自如,他居然还会接骨,素素有些诧异。
在她原先的记忆里,张绍云除了会舞那把悬在床头的银鞘剑,别的什么也不会。
可是这么久以来,素素慢慢改变了对他的偏见,他不常外出,但懂得却不少。
素素在地上走了两步,欢喜道:“居然就好了。”
张绍云将帕子放进水里清洗,擦了擦她裤脚上带的泥,她连忙跺脚跳开,“别,我自己来吧。”
张绍云站起身来,挑眉一笑,“怎么?还不许我伺候伺候我家娘子吗?这都几日没给我好脸色看了。”
“胡说。”她嗔了句,夺过手里的帕子,倒水去了。
回来接了一大桶水擦了擦身子,张绍云背过身去,站在小窗边,没有进来。
素素洗得飞快,心跳也跳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张绍云开窗的声音,还有什么“扑扇”着翅膀飞走的声音,转头看去,一只雪白的乳鸽从视野中消失。
素素回过神来,心思一转,擦起了身子。
待她洗完了,张绍云主动倒了水,揽着她一块睡去,素素突然想起那日在清河镇上,那家古玩店老板说的话。
他说,密室里的那幅画,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张绍云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手里?还说是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