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你先坐。”素素背过身去穿衣，脸上涌出一抹暗红。
田真坐在她的床边，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只是过了很久才说，“素素，你男人对你真好。”
“啊？”
“我原来以为只要我爱他，他就会全心全意的对我好，可是赵强这个畜生，他居然怀疑我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我．”田真话说一半，发现出了口误，想要弥补，“除了他，我根本没有别的男人！”
素素穿好衣服，下了床，轻拍着田真的背，“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田真带着哭腔，“你真的相信我么？”
她点了点头
田真的泪掉得更快了，埋头一个劲儿的哭，一个劲儿的后悔，最后竟然还说：“我要去城里报官，把这狗娘养的抓紧去蹲大牢！”说话间，手掌轻抚着还未有任何征兆的小腹。
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要怎么办？
生下来吗？
可是只要孩子一旦生下来，之前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会立刻坐实，田真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素素沉思着，直到田真拉住她的手。
“素素，我能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吗？你千万别把今天这事告诉我娘，她身子不好，年岁也大了，要是知道了”田真抽泣着哀求。
“我不会说的。”她承诺道：“只是现下我家住了五六个男人，恐怕暂时挪不出屋子来让你单住，要不你就跟我住一屋吧？床榻虽小，但收拾收拾也勉强能行。”说着，她拿出手帕替田真擦了擦泪。
田真彻底崩溃了，扑倒在她身上。
这么一哭，足足耗去了大半个时辰。
素素从来都不晓得女人家哭起来竟然有这么厉害，她很少落泪，但凡落泪也只是触景生情，很快便想开了。
但看着田真这掉不完的泪，诉不完的委屈，她这才成亲几日啊？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烦恼。
回想到自己身上，她也是有一些烦恼的。
只是现下还有事要做，这些烦恼暂时还称不上烦恼，素素觉得，合适的时间里应当做合适的事，这些不合适的烦恼终有一日可以在合适它出现的时候去解决。
所以，她带着田真到偏屋里收拾了一下。
田真眼睛哭得红肿，加之脸上的伤口，就连说话都会牵引到疼痛。
“素素．”田真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不敢相信，方才张邵云那担心的神情并不像作假，那为何会分出这么一个狭窄阴暗的屋子给素素住呢？田真想不明白，想问却又怕惹得素素伤心。
素素一怔，看了屋子一圈，俯身点上了油灯。
即使是在白日，屋中也需得点上灯才行。
她解释道：“我相公的表妹来了，听说原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所以便把我之前住的那间主屋给她挪出来暂住几日，这偏屋虽然小，但也一应俱全，住起来也舒服不错。”
田真自是明白她的难处，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前的田真是个性情火爆的脾气，爱憎分明，如今嫁了人后性子反倒被磨平了一些，不再和以前一样吃不得一点亏了。
“你从前便是个很能吃亏的，我真后悔没有早点向你学学。”田真说：“如今我得了这些个报应，全怪我当初不肯听你和我娘的话，我娘早早便说这赵强孤苦伶仃，是个命硬的主儿，我若跟了他必是自讨苦吃，可那会儿他跟我跟得紧，只差没有日日守在我家门口。”
“现下想想，男人的话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我是真的后悔跟了他！”田真说着，再次哽咽起来。
素素还有一盒膏药，合着铜镜送到田真面前，“他这不是第一次打你了吧？”
田真看着脸上依稀可见的伤痕，有苦难言。
“他除了打人这毛病，别的其实也还好。”田真不想在从小长大的姐妹面前太难看，便解释了一句。
素素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那这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田真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想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他是无辜的，我一个人抚养他就好，我真的不想再回那个家了。”
素素听着，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幼时刚被父亲寄到刘氏手中时，她也时常涌现出逃离这个家的想法，但每每出逃后迷路被抓，回来又得被罚站五六个时辰，久而久之，她已经乏了。
随着年龄的增加，她现下都有些忘了亲生父母的脸，记忆中也只有一间整日都是药味的小屋，里面盛满了欢声笑语。
一个人若是开始讨厌一样东西，那无论怎么去看都是讨厌。
可只要她试着不那么去讨厌了，这个家也就没什么不好的了，至少，刘氏给了她温饱，还将她好好的抚养成人。
这事，她从未对人提起过，如今也只是因为田真的话勾起了往日的回忆，田真却循着从她眼中看到了伤感。
“素素，你也过得不好吗？”田真很小心的问。
她笑着点头，“我娘说，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由自己说了算，要是过得不好了，那就得停下来好好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好，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就一直记着。”
“阿真，你如今走错了第一步，可万万不能走错第二步了。”
田真问：“那你觉得我现下该怎么办？”
“这孩子你若是执意要生下来，那他便不能没有父亲。”她眼光微闪，语气低沉道：“村里没有父亲的孩子，你见过的，我娘当年有多不容易你也是都知道，那日子不是人过的。”
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剩下的只能由田真自己去想清楚了。
素素找了个由头出去，让田真自己待会儿。
正好这事也该和张氏说一声。
刚关上门，她抬首碰上了一双打量的眼神，高雨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
“你就是程素素？”高雨珊轻蔑的露出一个笑。
素素笑不出来，就算眼前的人再怎么气质高贵出众，她也不想平白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
“怎么不说话？不知道我是谁吗？”高雨珊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