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水村，已是夜色将近。
冬日天黑得早，素素骑坐于驴背上，张父则牵着套绳走在前头。
张父沉默寡言，一路上都在想刚才在院外听到的那番话。
他与顾二在屋子里相谈不久，却也足够将此人性子摸得一清二楚，这顾二就是头倔牛，一听要建房的事，立刻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说什么也不肯。
张父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空手而归，谁知却
今日素素说的那番话，着实震惊到他了。
回到家中，素素饿得不轻，刚下驴就奔进灶房，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被叫进北屋的张父。
淡黄的油灯下，张邵云坐在桌前，吹了吹刚泡开的茶水。
“如何？”
张父答道：“他答应了。”
张邵云嘴角绽开一个极浅的笑，“那就好。”
张父支吾着。
张邵云问：“怎么了？”
“我先与顾二谈时，他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听了素素的一番话后，他答应了，说是三日后带人来开建。”
“哦？她说什么了？”
张父把白日里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张邵云沉默了良久。
“她竟还有这等口才，我倒是不知。”他慢悠悠说完，“今日辛苦你了。”
张父退出了北屋，素素打了一个嗝，投过灶屋的窗隙，正好瞧见了出来的张父，随即等了一会儿才出门。
“公公。”
张父对她一笑，“今日多亏了你灵机一动。”
“这不算什么，我也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她不好意思，原本准备问的话也被张父的一句夸赞堵了回来。
张父走进灶屋。
素素回屋洗了把脸，拿着药来敲张邵云的门。
一进门，半边肿起的脸蛋一眼便被张邵云瞧见。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拍了拍身侧的凳子，“来这里坐。”
素素赶了一天的路，有些困乏，只想着早点帮他上完了药，回屋好好洗个澡，再睡上饱饱的一觉。
她依言来到他的身后，声音有些嘶哑，“已经是冬日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的衣衫，会生病的。”
张邵云笑笑解了衣衫，他今日穿得是件雪白的长衫，腰带用的黑金色，看起来贵气非凡。
素素将脱下的衣衫接住，叠起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则屈膝蹲在他的身后。
等到里衣褪下，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素素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邵云感觉到一股温柔的气息轻轻吹拂着自己的伤口，素来不知疼痛的他，心里泛起一层柔柔的涟漪，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疼吗？”
素素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在帮他上药，怎么他反倒问她疼不疼。
“我不疼，你疼吗？”她说。
张邵云轻声一笑，“我不会疼。”
素素上药的手故意使坏一按，竟然当真没有听到他叫疼。
夜里的风格外的大，吹得窗外呼呼作响。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上完药，素素近乎以为张邵云睡着了呢，谁知她一动便被人拉住了手，不似别人带着力气的拉或者狠狠地抓住。
张邵云的拉，没有多用一分的力气。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两人肌肤相触的温热感，他的手很凉，素素反握住他，随即抓过衣衫往他身上披。
“快穿起来，一会儿真要感冒了！”
程素素越着急，张邵云就越不上心，他就像个孩童似的极力想要感受到她真切的关心，衣服也不好好穿。
素素急眼了，“抬手！”
张邵云抬起手臂，素素将衣服扯过套了上去，她从小没有帮人穿过衣服，动作有些笨拙，不知不觉，竟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竟什么时候钻到了张邵云的怀中来了！
她眨了两下眼，迅速将衣服帮他穿好，侧过身就要钻出，却被人双手一箍，抱了个满怀。
素素愣住。
张邵云呼出的温热气息由上及下而来，就打在她发烫的面颊上，她很想要避开，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张邵云答得一本正经。
素素却恍惚间感觉到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动了动，张邵云坐了下来，连带着双腿微张，将她困于双腿之间。
这个姿势
着实微妙．极了！
“我不能问你是被谁打的。”坐下后的他正好与素素平视，狭长的双眸中布满了心疼之色，素素呆呆地看着他，似是被那双美丽的眸子迷住了心神。
“问了，我就要杀了他。”
那双冰凉的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滚烫的感觉当即被消退了不少，很是舒服。
素素不自觉拿脸蹭了蹭。
张邵云很享受这一刻难得的亲近，这让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活的他，突然拥有了一瞬的宁静，嗅着怀中小妇人身上的皂荚香气，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心安。
程素素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她翻身后发现，脚下踢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有些咯人。
迷糊间伸手一摸，居然触到一片热乎乎的肌肤，接着，她“刷”地醒了，继而睁开眼。
耳边传来磁性且诱人的笑声，“昨夜睡得可还好？”
一个鲤鱼打挺，素素飞一般逃离了这个屋子。
她，她怎么就在北屋宿下了呢！
明明那日还义正言辞地拒绝过张邵云！
丢人！
很是丢人！
她这脸还要不要了喂！
懊恼着，她洗了把脸便冲出了家，想要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反省，走着走着，竟是回到了娘家门外。
院子里，陆子昂安躺在一张不知从那儿弄来的红木躺椅上，正闭眼晒着太阳，素素走进门，一脚将他踹醒。
“哎哟喂！你吓死我了！”陆子昂险些滚到地上去，一见来者是素素，火气下了一半，“你干嘛去了？”
灶房里的程梅闻声跑了出来，脸色有些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听这口吻，似乎她出现得很不是时候。
眼尖的素素忽然发现程梅脸上的白面面粉，一脸紧张的走上前，问：“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程梅打落她的手，“不要你管！”
陆子昂得意的接过话，“本少爷饿了，想吃菜肉包子，阿梅正在给我做呢，怎么？你也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