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起初只听着，也不搭话。
后来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实在难听极了，她才插上了一句嘴，“你们说的可是村西头的刘氏？”
两个妇人回过头来，连声应道：“是啊，就是那个老寡妇。”
张氏的脸顿时一沉，“那是我亲家母。”
张氏脸生，不爱出门，这两个妇人不认得她也不奇怪，但见她这么维护刘氏却生出些坏心思来。
“原来是张姐姐，我差点没认出来。”离张氏较近的妇人给说话那人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她俩一贯爱嚼舌根，你别搭理就是。”
张氏懒懒抬了下眼皮子，“你们这么爱编排人，不去说书唱戏真是可惜了。”
一时之间，两个妇人的脸面上都有些难堪。
其中一个性子硬，听不得张氏说话，也就顶撞了一句，“张姐姐这话说的，我们又没编排她什么，不过是个没男人撑腰的老寡妇，又有什么好让人编排的？”
张氏没有吭声。
那妇人胆子就更大起来，“再说了，我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找你那亲家母好好问上一问。”
单凭将女儿教出程素素这个模样，刘氏便值得张氏尊重几分，更别说她这人还素来护短。
张氏头也不回的冲进雨幕中，速度之快任是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同路妇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素素正撑着下巴看雨，忽然听到院子外一阵脚步声啪嗒跑来。
再接着，张氏顶着雨冲了进来。
素素愣了一下，赶紧撑着伞出去接，“婆婆？你怎么淋着雨回来了？”
张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回了自个儿屋子。
这是怎么了？
出去时不还好好的吗？
没多久，张氏出来了，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远不如出门前那件衣裙的做工精细些，素素以为她这是出门遇到什么不痛快地事了，赶紧倒了杯热茶递去。
张氏接过喝了一口，寒冷的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
“过几日我同你回家看看你娘吧？”张氏忽然说道。
素素吓了一跳，以为张氏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关于她娘前几日被人抓到镇上去的事，正要解释。
张氏又说：“你娘有没有什么爱吃的，我去准备准备，她生养你一场也不容易。”
听这话，好似又不像听了什么流言。
素素愣了愣，决定还是问清楚些比较好，“婆婆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张氏面色闪过一瞬的不自在，被她极快地捕捉到，但很快便化为了面无表情。
“这么久了，我早就想寻个合适的日子去你家中一趟了，横竖两家也成了亲家，也该不时走动走动，免得日子久了，关系生疏了。”
“多谢婆婆，近日我娘身子是有些不大爽利，明日我挑几个鸡蛋，待婆婆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去一趟也好。”
张氏点点头，“那成，明日我去找人换些红糖枣子什么的，再拉三尺布，快过年了，正好做身衣裳。”
素素一听，“诶，婆婆，你平常都是到哪里去换红糖枣子的？明日能不能带我一道去？我还没去过呢。”
“好，明日吃过早饭我叫你。”
夜里，直到快睡觉时，张邵云父子也没有回来，素素心急如焚，担心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张氏却一反常态，反而劝慰起了素素安心吃饭，还说张邵云早上出去时就交代过她，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有事要做。
张邵云整日整日的不出门，这恍然出了一次门，能有什么事要做到这么晚的？
素素心中担心，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眯着了一回，院子里搭门锁的声音又把她给惊醒了。
穿上鞋往外走，恰逢碰到北屋关门，她连张邵云的人影也没看到。
心中忍不住一阵失落。
总归不是真正的夫妻，晚归的丈夫自然也不会对她这个顶名的娘子有什么交待。
素素不由想起了白日田真在洗衣时说的话，还有展露的神情，那才该是新婚后的妇人该有的模样吧？
想到这，她很是气结，弄不明白张邵云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若是没有她，只管将她休了罢了，为何这样让她期盼着，然后又失望。
兴许是因为张邵云近日来的表现太容易让人误会，就连一向安分守己的素素，心中竟也不知何时开始了对未来日子的展望。
希望越大，失望便会更大。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
女人一旦对男人开始失望了，便是随随便便的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会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琢磨。
若说他对她没感情吧，那又为何使了一身功夫追到镇上去替她出头？
还有自己被抓走那夜，也是他一脸担忧的出现，救她于水火。
可他偏偏又对她那么无情冷酷．
罢了，想了也没用。
程素素现下心里很是惆怅，叹息间，她好像懂得了姚溪在面对不动如山的陈修时，内心是如何的挣扎与难受，一定比她现在这样怅然若失的感觉更甚！
没得到还好，倘若得到了又失去，那感受，还真是被人挖心之痛。
感慨间，素素后半夜才昏沉睡去。
再醒来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是张氏的声音。
“素素，起来没？该出门了！”
张氏昨夜睡得晚，今日一睁眼就日上三竿，也来不及做饭了，将昨日摊的大饼热热装了两个，转身就去拍正屋的门。
素素一阵惊醒，随后赶紧收拾了一下，跟着张氏出了门，二人啃着大饼往东走。
来到张氏说的柏氏家门外后，饼也正好吃完。
还未进门，就听院子里一阵闹哄哄的说话声，好不热闹，张氏和素素一人挎着个草篮子径直走进，发现院子里大多都是带着东西来换的，鲜少有人和她们一样带着个空篮子来买的。
张氏眼尖，一下便看到了卖红糖的，拉着素素就往最里边走。
妇人的红糖做的很好，色泽醇亮，尝了下味道也不算太甜，张氏给了几个铜板，当即买了两大块。
素素没有什么想买的，便在旁边随处逛逛，偶然间听到两个妇人说话，她便凑上前去，甜甜唤了声婶婶。
却不想那人是从隔壁村来的，并不认识她，只是因为和主人家柏氏相熟，听闻三水村有好些人爱吃这芥菜，这才带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