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小姑娘，你那电视声音能不能开小点。对面下铺的一个老汉微微起身，靠在枕头上。
这老汉面膛黝黑，光额头上有晒褪的死皮，露在外边的皮肤尤其，手臂上袖口处有条明显的黑白分界线。
一看就是经常跑野地的人。
更有特点的是，他没有右眉，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六七厘米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噢，不好意思啊伯伯，吵到你了。陈意兰赶紧拿过手机把音量调小。
嗯。老汉挑了下仅剩的左眉，略一点头，又接着躺下去。
不知想到些什么，老汉忽然起身，探身弯腰往床铺下望了一眼，我说姑娘，你这大箱子没把我东西磕坏吧，我那东西可贵重得很。
这番话吓得陈意兰赶紧把箱子拿开，小心地查看一番，伯伯，你那东西在哪呢？
老汉啧了一声，得，这下指定磕坏了。说完老汉起身下铺，在陈意兰的大箱子边拖出一只黑色塑料袋。
打开一看，里边都是些瓷器。
老汉瞥一眼陈意兰，接着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块碎片伸到陈意兰面前。
啊，对不起，真对不起。看见自己真把别人东西碰坏了，陈意兰一下子急得不知所措。
老伯把碎片放回袋子里，搁在脚边，对不起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是得赔。
陈意兰这孩子也是钱多人傻，或许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立马接口说多少钱买的，我赔给您。
这个嘛。老汉偏头做思索状，怎么着也得五千，这是古董，古董你知道吧，值钱。
好，我赔给您。陈意兰拿过放在小桌子上的手机。
先别给。我轻扯了一下陈意兰，把他拦住。
老汉见陈意兰本来都要给钱了，我被我忽然横插一杠子，脸上现出不悦，那条疤也往上挑着，怎么，想耍赖？
我冲老汉笑了笑，这不会。
东西确实是陈意兰碰碎的。之前她把箱子横放从里边拿零食时我就听见咔啦一声脆响。
不过兴许是被袋子装着，那声音不大，我以为是陈意兰箱子里的东西互相碰撞发出来的，也就没太在意。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老汉的瓷器。
东西是我们碰坏的，指定会赔给您，这个没话说，不过这价钱还得容我看看被磕坏的东西。
等我说完，陈意兰贴过来在我耳旁轻声说道，宁哥，我觉得这挺便宜了，那伯伯也没开太高价。
这孩子是太单纯还是太单蠢呐。
我给陈意兰使了个眼色。
碰瓷我可见了多了，这样的漫天要价也是。
那老汉虽然满脸不乐意，但还算爽快地拿过袋子递给我，拿去看。小心点，别把我别的东西给磕坏了。
谢谢。我接过袋子，尽数拿出里边的碎瓷片。
拼起来一看，是个明代民窑青花手绘人物斗笠碗。被磕碎了一块。其它地方都保存得挺好。
我拿起来细细端详一阵，下了论断，这东西是件真品，那老汉没诓人。
这东西能卖上好几万，但为什么老汉只要五千？
不是他不识货，是因为包裹在瓷釉面的物质颗粒粗而不清透。行话称之为差包浆，影响古瓷釉面老化层的光泽透出的包浆，也被称之为旧气。
古瓷接触的不太透明且颗粒比较粗的物质，歪曲了古瓷老化层的老化光泽透出。
形成差包浆的这种环境一般是坍塌的墓道，被淤泥包裹的窑址或窖藏，和日常生活空间。
在这类环境中，往往有脏东西与古瓷接触从而产生的包浆，也就是旧气。
很影响瓷器的卖相，想必老汉也知道这一点，才就开五千块的价钱。
实话实说，这价钱真不高，甚至可以说低了。
这回还真如陈意兰所说，老汉这价钱挺照顾我们。
见我久久盯着那瓷碗不说话，老汉主动发问，怎么样，看好了没？
我恭敬地把袋子递还回去，看好了，您这价，合适。
这下我还真有点惭愧，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我是不是过于谨慎了？这种谨慎的性格让我从没吃过大亏，但于道德上来讲，确实不对。
老汉冷哼一声，说合适那还不拿钱来。
好，马上转给您。
转？老汉斜眼看着我，没现金？
我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没这么多，转到您微信里也是一样的。
诶，不要。老汉摆了摆手，我不用那玩意，实在没有，你打我卡里去，我把卡号报给你。
给老汉转完钱，他还不让我走，直到自己的手机发出一阵提示音，他才把横在中间的腿收回去。估计是钱到账了。
收到钱老汉又躺会铺位，接着说他的午觉去了。
陈意兰拉拉我，宁哥，这是我碰坏的，你怎么帮我把钱付了。
我摆手说没事，一样的，之后你可得消停会。我还真怕陈意兰有把别人什么宝贝给碰坏了。
不过这老汉也奇怪得很，既然对他来说这些瓷器重要得很，怎么就用一个塑料袋装着，这未免也过于草率了吧。
好。陈意兰收了手机，电视剧也不看了，说她也想睡会觉。
那你先睡，有什么事叫我。我起身往自己的铺位走。
自己同样没什么事，和凌玉儿聊了会天，问了下店里的情况后我也往铺位上一趟。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听见女推销员带着些口音的叫卖声，卖盒饭咯，刚炒出锅的盒饭。
我微睁开眼，看见女推销员推着小推车正站在我铺位前叫卖。
有什么盒饭？我起身问道。
推销员揭开盖在推车上的一块白布，你来看看，有鸡腿饭，还有三个素菜地，鸡腿饭是一个鸡腿加两个素菜。
我看了眼，说来两个鸡腿饭。
多少钱？我往外拿着钱包。
推销员把两盒饭递过来，一共三十。
拿了盒饭我走到旁边，陈意兰还在睡觉，把她摇醒，我把盒饭递过去，该吃晚饭了。
陈意兰朦胧着眼睛，揭开头边的帘子往外一瞧，果见夜色笼罩，漆黑一片。
宁哥，我带了几桶泡面，要不咱们泡泡面吃呗。
不太健康，吃这个。我扬了扬手里的盒饭，鸡腿饭。
那也还不错，只是听说火车上的盒饭不太好吃。话虽这么说，陈意兰还是把盒饭接了过去。
估计是中午大鱼大肉吃多了，也没什么饿意，勉强吃完一盒盒饭。
其实这盒饭也不是难吃，只是口味不太对我们这边的胃口。
吃过饭，陈意兰再次放倒行李箱，往外拿出一堆零食，这次完得多拿点出来，就不用动这个大箱子了。
等肚里的饭食消化得差不多，陈意兰零食夜吃得差不多，我接着回去睡觉。
明天下午四点来钟能到，估计都是睡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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