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都这么便宜了还不值？陈意兰把手里的饼放下，呆呆地看着老人。
没事，您让人说说什么情况。我倒是想听听这老人会怎么说。
老人正欲开口，我兜里手机却很不会挑时候地响了。
一看，是付一打过来的。早上刚见过面这又是找我干什么？
我站起来朝老人略一鞠躬，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烦您稍等一会。
老人摆手，说你客气了，不着急。
走开十来步，我挑了个没那么吵的地方才接通电话，又怎么了？我直接了当地问付一。
付一在那面说明早六点，能不能在老地方再见一面。老地方指的就是那茶馆。
我其实不太乐意去。到了又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围着个胭脂盒左看右看，又得不出什么结论。
这样吧，我考虑一下。
对面沉默了一会，宁先生，你明早没空？
明天早上有没有空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有点事，晚点我考虑好了再联系你，行么。
付一缓缓说出一个好字，便挂断电话。
坐回石桌，陈意兰问我是谁打过来的。
没什么，谈生意的。
小伙子，你也是开古董店的？老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所以然地点头说了句是。
看得出，不过你这佛头真是打了眼咯。
哦？请您说说。
老人又看了那佛头一眼，抬头说这佛头看起来是晚唐货色，其实就是仿制品，估计是几百块钱买来糊弄人的。末了，老人补上一句，这东西，最贵也超不过一千。
我微微一笑，早料到他会这么觉得，我看不见得，老先生，您再看看。
老先生知道我这一句话说出来，这佛头肯定别有玄机，就拿起佛头反过来掉过去仔细端详。陈意兰也在一边探着头做观察状。
我也不着急，耐心等着老先生的审查。老先生摘了墨镜又看了十来分钟，把佛头放下，长长叹了口气：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奥妙。
陈意兰道：宁哥，到底是什么奥妙。我怎么也看不出？
这家伙能看出来才怪呢。
我笑了笑，说：老先生，请您看这里。之后我从老人手里接过佛头，把它颠倒过来，轻轻点了一下脖颈处的裂隙。
老人经我提醒，啊了一声，把头凑近了仔细观察。看了一会后可能嫌看得不清楚，从怀里拿出一个放大镜。见老人看得认真，陈意兰好奇那裂隙有什么奇怪，便起身把头凑过去，却一不小心磕在老人头上。
陈意兰一边揉着头，一边连声道歉，老人没应，只是定定地观察那佛头，如一尊雕塑。
这一次老人看了足有二十分钟，然后抬起头来，连连感慨：小兄弟你说得不错，我刚才真是看走眼了。
没事，谁没个走眼的时候，再说，这佛顶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见事情来了个大反转，陈意兰一脸疑惑，那个，你们俩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啊，怎么看条裂缝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了？
老人眼里透出些许落寞，对我说：是我老眼昏花咯，小兄弟，你给这位姑娘解释一下吧
其实说白了，真没什么特别。我先说了一句鉴古董惯用的开场白，然后又说，佛头的鉴别，除了看它的佛像样式和石料质地之外，最关键的，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是看它的脖颈断口。从断口的形状，能大致推断看出来它佛像的姿态是如何，然后才好判断佛头本身真正的来历和价值。
陈意兰拿起佛头，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但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我指了指脖颈断口：你看，这一尊佛头，断口很平整，只在右侧有条狭长的浅槽，而且石皮和其他部分颜色有细微差别。说明盗佛的人手段很高，用特质的铁铲从佛像脖颈右侧一铲，一下子就楔入石佛脖子，再轻轻一掀，就把整个佛头凿下来了。
老人听得很认真，还说刚才他只顾着看材质，没留心这点，才以为它是仿制的。这足以证明佛头是真品。
可不只是真品这么简单。我继续说，而且这个铲槽前面浅后面深，说明盗佛者是站在佛像右侧从上至下来凿。如果是一般的立佛，盗佛者会在左侧或右侧平进，铲槽应该是直的。如果铲槽前浅后深，略有倾斜，则说明佛像两侧有东西挡着，盗佛者不得不选择从佛头上方向下凿击。所以这尊佛不是立佛，而是坐佛。而且右臂半抬，挡住了盗佛者的活动空间。在佛教里，如来佛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半抬右手，指做兰花，是什么时候？
坐坛说法宣讲佛法的时候老人喃喃自语。
不错。在这种造像里，佛祖的嘴都是半开半合的，以示范演佛法，经传万众之耳。再看这尊佛头的肥厚嘴唇，下窄上宽，确实是半开之状，与铲槽能够对应得上，证明确实是真品中的正品。
多余的话，我就不必再多说了。老人如真在这方面有过研究，就会知道唐代坐佛传世很少，讲经佛祖像更是罕见。
我淘到的这尊佛头既然是从讲经坐佛上凿下来的，价格可就与寻常佛头大相庭径，恐怕要翻上几番了。
宁哥，你是说，这佛头不仅是真品，而且价值特别高，对不对？陈意兰眼睛里闪着星星。
这家伙别的可能都没听明白，这个倒是听懂了。
对。我应了一句。
陈意兰喜不自胜，抱着佛头左看右看，连连说太好了，我爸一定会喜欢的。
旁边的老人开了口，小伙子，刚刚是我眼拙，没看出来。这佛头能不能卖给我？
诶，这怎么行，之前就跟您说了，两千块买来的，一分没多花。我没料到老人会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不过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看得出老人是个爱佛之人。
老人说不管你花多少钱买的，我愿意出二十万买下它。
二十万。这佛头虽是讲经做佛上的，但可能顶破了天也卖不到二十万。因为佛头不比别的什么书画类的古董，炒一炒能卖出天价。前面就说过了，玩这个的人少，识货的更少。
做个收藏之类的不错，但要是想靠佛头卖天价，那只能是活在梦里。
这老人能出二十万，那真是顶到顶了。
怎么样？要是觉得少我还可以再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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