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一眼茶盏中沉着的清茶,这茶产自钟离家在千暮山的田庄,记得开春郭家叫人将此茶送至府上。
那小厮曾说过,这些茶是钟离汐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亲手采摘、翻炒、晾晒而成,仅有一盒,全都送到她这儿来,聊表孝心。
似是觉得这份心意与那些金银玉饰相比,更为珍贵些,老夫人这大半年来一直饮此茶,如今更是习惯了。
她望着这沉入茶杯底部的茶叶,过了好一会儿,长声叹息道:“终是叫她受了委屈。”
李嬷嬷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若真论起来,钟离汐确实受了不小的委屈,这么一想,白日里紫兰说的那些话便又回荡在她耳边。
未等她开口,为钟离汐说两句好话,老夫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委是委屈了些,可谁叫五丫头是她的女儿。”
老夫人口中的她,指的便是过世多年的风氏。
提及风氏,老夫人面上情绪变得复杂起来,叫人一时难以琢磨出她这话里的深意。
李嬷嬷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统统咽了回去,稍作斟酌,便道:“五小姐是嫡女,自是要担的责任多些。”
“嫡女?”老夫人缓缓一笑,似有些讽刺,“她怕是如她生母那般,巴不得能与钟离家断的一干二净吧,可这世间,哪有这般便宜之事,那人钱财还要替人消灾,更何况是……”
她停了下来,苦笑着摇头,“罢了,我听说大夫人今日罚了六丫头和七丫头?”
“是,”老夫人既有意转了话题,李嬷嬷自是不会再多说任何关于风氏母女之事,快速转了转思绪,道:
“听依梦阁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像是因为六姑娘和七姑娘言语中对五小姐多有不敬,颇有挑唆之意,大夫人方才罚了两位小姐。”
回忆了下当中细节,李嬷嬷复又补充道:“惩罚两位小姐还是大少夫人提议的,说是两位小姐,便是庶女,也不应失了将军府小姐的身份。
七小姐借五小姐不去探望二小姐一事,挑拨嫡女之间的关系,六小姐则是因珠花一事,处处嘲讽五小姐。
奴婢听说,今日在如意阁,便是三夫人身边的蒋嬷嬷也敢屡次出言质问五小姐,大少夫人约是看不过去,方才向大夫人提议惩罚两位小姐。”
说到此处,李嬷嬷不觉将声音略略提高,语气也变了不少,颇为骇然,“说句不怕老夫人责怪的话,奴婢以为,六小姐与七小姐确实该受些罚了。
大少夫人有一句话说的极好,诸位小姐便是庶女,也是咱们将军府的小姐,自是不能与旁的庶女一样,嫡庶尊卑不分。
旁的大户人家不说,便看辞家,那些庶女们哪个不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无一人敢生出别的心思。”
李嬷嬷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奴婢知道这些话叫夫人听着不舒服,但奴婢知道,在这府中只有夫人您是一心为着钟离家,故而,为着夫人也为着钟离家的名声,便是您要责罚奴婢,有些话奴婢也不能不说。”
老夫人知道李嬷嬷一心为着自己,心思细腻,她能说出这番话,定是意识到某些自己并未发觉的危机,温和说道:“说罢,我不会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