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武后便对孟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络,若说纯粹看自己面善心生喜欢,孟宛死都不信。
武后止住脚步,猛然转头看向孟宛,语气略显激动:“宛儿,带我去见你母亲。”
“见我阿娘做什么?”孟宛见她眼圈发红,身躯微微颤抖,显然激动的难以自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贺云峥身旁靠去,紧紧揪住他袖子。
贺云峥上前一步,挡在孟宛身前:“武后想见我岳母作甚?”
“孟姑娘放心,皇后娘娘绝对没有恶意。”武世渊身为南姜使臣,又是武皇后亲眷,一直随侍在侧,见状忙小心翼翼解释道。
“世渊,让其他人都退下。”武皇后自知失态,稍稍整理一番心情,挥退一众随从。“我要见你母亲,自然是为了认亲。”
认亲?这孟宛倒是信的,只看武后那与阿娘极为酷似的面容,便假不了。
但这亲从何来?
林家不太可能,要是自己那外祖父有这门好亲,此刻就不用在天牢里蹲着了。
莫非是外祖母家?但外祖母本家好像姓香?
“请武后前厅上座,我这就去请阿娘过来。”见武后并未显露恶意,孟宛也放下戒心回道。
武后却摇头:“你这便带我去,我要立刻见到她。”她为此事伤心半生,一刻也不想等了。
“既如此,武后请。”孟宛只得从命,与贺云峥对望,他眼底也是满满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色已晚,武后又挥退了其它仆役,武世渊与贺云峥这两个男子只得亲自打了灯笼担负照明大任,孟宛领路,一路行至主院。
“阿娘睡了吗?”孟宛招来丫鬟问。
“夫人还在厅中等您,少爷和芸小姐已先歇下了。”丫鬟福身回道,好奇看了看小姐身后几人,却是没多嘴问。
孟宛颔首,领着武后直奔过去,还未进厅,便听见有人道:“炸弹,我赢了。”这笑声温温软软,很明显是孟母发出的。
孟宛撩开帘子探头一看,却是孟母与郑嬷嬷、豌豆三人盘腿坐在榻上,围成一圈,在打扑克——孟宛差人給做的,近日已风靡整个后宅,孟母也迷上了。
“阿娘!”孟宛唤了一声。
孟母闻言回头,额头上还贴着几片纸条:“宛儿回来了?快些进来,峥儿呢?”
“阿娘,有客人想见您。”孟宛却道。
“有客人来了?快请进来呀。”孟母一听,忙取下额上纸条下榻准备迎客。
豌豆、郑嬷嬷闻言率先下床,一个服侍自家主子穿鞋,一个去收小几上的扑克。
武后却实在等不及了,越过孟宛便往厅内走去,与出来迎客的孟母直接打了个照面。
“您是……”孟母直接愣住,这人好生眼熟。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看到孟母容貌,武后瞬间热泪盈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囫囵话来。
郑嬷嬷跟着走近,看见武后长相先是疑惑,继而面色大变,这人怎么与夫人这般像?这不可能!莫非……莫非……
“这位夫人,您怎么哭了?”见武后热泪滚滚,不知怎的,孟母心中忽感一酸,情不自禁走上前,掏出帕子想给她擦拭眼泪。
武后死死盯着孟母,忽的一把抓过孟母手腕,将她衣袖往上一撸。
“武后!你做什么?!”紧跟着进来孟宛一惊,上前就要阻止,阿娘是她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贺云峥旁观者清,直接一提孟宛后颈衣领,将她提溜到自己身旁:“乖乖等会儿。”他没感受到武后有恶意。
“夫人,你做什么?”孟母摸不着头脑,任由武后捉着手臂,却是兴不起反抗心思。
看着孟母肩上那个形如牡丹的红艳胎记,武后欢喜的几欲发疯,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你真的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受到感染,孟母眼眶不禁也湿润了:“夫人,您说什么?什么活着?”
“我的女儿!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武后抱住孟母,放声大哭,她这眼泪,已忍了三十余年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母亲?!”孟母如遭雷击,呆住了,她的母亲不是早早就去世了么?可眼前这位,容貌却与自己那么的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孟宛头皮发麻,也呆住了,这怎么忽然又冒出个外婆来?眼前这老太太可是姜国的皇后啊!
“亲生母亲?”郑嬷嬷喃喃自语,不见她跟着震惊,反而有些失魂落魄。
“郑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贺云峥注意到郑嬷嬷的异常,他知道郑嬷嬷是看着岳母大人长大的,若武后所言有假,她该出来辩驳才是。
被武后死死抱着,孟母僵直手脚不止所错,闻言也看向郑嬷嬷:“嬷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郑嬷嬷心乱如麻,见众人看过来,犹豫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孟宛忙上前将她拉起来,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别跪断了:“嬷嬷,不必担心,你若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们,没有人会怪你的。”这些年,母亲多亏郑嬷嬷照拂,她待阿娘也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这份心意,孟宛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本想请武后上座,她却哭的险些背过气去,死死抓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不撒手,孟宛只得扶着两个“连体婴”一并坐到榻上。
常嬷嬷嗫嚅半晌终究还是将当年事吐了出来:“当年,香姨娘为林家诞下一个女儿,因年龄最小,便被老爷草草取名幼娘。”
“我不是幼娘么?”孟母有些惶然,看着一旁一脸殷切慈爱的武后,既盼嬷嬷说是,又盼着她说不是。
“您不是幼娘小姐。”郑嬷嬷咬牙摇了摇头。“那年林家主母不知打哪儿找来一个算命先生,指幼娘小姐生辰与林家相冲,需放到外面养到十岁林家才能消灾避祸。”说到这,她一声冷笑:“林老爷丝毫不管真假,将香姨娘与幼娘小姐扔到田庄,自此不闻不问。幼娘小姐在庄子上长到不到两岁,夜里忽然发了一场急病,天不亮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