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又是一声冷笑,挥了挥手,一名衙差拿着枷锁镣铐就要给孟宛枷起。
“住手!”
“住手!”
两声“住手”先后响起。先开口的是主持定贤,只是她中气不足,反而被后来的声音盖住了。第二声却是从房外传来,接着便进来一人。
来人手摇折扇,头戴金冠,身长玉立,一袭白衣,彷如神仙中人。
是他!本是镇定自若的孟宛看到来人一刻面色突变。
“参见新平郡王!”张捕头并几名衙差见到来人轰然下跪。
定闲师太与一种女尼也均合十见礼。
只有孟宛站定未动,死死盯着来人,前世种种瞬间涌上心头,恨海翻波,指甲已不自觉掐入掌心。
赵、德、让!
来人正是孟宛前世夫君——赵德让,姑且可简称为“前夫”。
赵德让啪嗒一收折扇,闪亮登场。见孟宛呆呆看着他,只以为她是被众衙差吓到了,便冲孟宛微微一笑,摆手对行礼众人道:“诸位免礼。”又对跪地正欲起身的张捕头道:“张捕头,孟姑娘是小王世交,可否给我一个薄面?凶手未定之前,不要锁拿与她?我以王位作保,带她回王府看着,不让她离京一步。”
张捕头站起身微微躬着身子,面露难色:“这……郡王……”
“张捕头放心,小王无意阻挠你办案。你若找到证据证明她是真凶,我绝不包庇。但如孟姑娘并非真凶,你却枷锁带她回京,招摇过市,她一个未婚姑娘家,名节何存?”
“既然郡王作保,小人自然信得过,只是府尹大人若有传唤,还要请孟姑娘随传随到才可。”
“这是自然。”
见二人一唱一和,孟宛冷笑,心中疑惑尽数解开。想以人命官司、名节清白为由带她回王府么?他以为演上一场“王子救美”的戏码就能让自己乖乖倾心,任他摆布?可惜啊,自己已然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姑娘了!
仪静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来人!将尸体搬回府衙!”张捕头对手下招呼了一句。
“且慢!”
张捕头回头一看,却是孟宛发声,对着赵德让的谄媚嘴脸,看到孟宛,立刻变作怒目圆睁:“怎么?孟姑娘要我将你锁拿回府衙不成?”
这家伙与赵德让狼狈为奸,孟宛怎能让他带走仪静尸体,怕不是一转身就会毁灭证据。
“孟姑娘莫怕,有本王为你做主。”赵德让近前两步走到孟宛身边温声道。
孟宛却是强忍着杀人的念头看也不看他,绕过他走到刚刚也为她发声的定贤师太身前:“师太,不知您是否相信孟宛清白?”
“阿弥陀佛,今日若不是孟施主,贫尼已被仪静毒死了。你若是凶手,完全可以等官差到来将仪静抓走入罪,何须动手杀人?”主持站了许久,身躯已然不稳,却仍是硬撑着为孟宛说了公道话。
被孟宛无视,赵德让脸色一变,瞬间又将表情隐去,对张捕头使了个眼色。
张捕头却是不知今早揭破毒药之事的人正是孟宛,之前的胡扯理由本就牵强,现在更加站不住脚了,只得硬着头皮道:“现在无尽庵并无其她香客借宿,只她一家外人,若不是你,那就是你娘杀的人!”
孟宛大怒,猛然扭头直视张捕头,眼中寒光闪烁,喝道:“外人就已经是凶手吗?!下毒谋害主持的可是庵内人!就不能是内人动的手?!张捕头倒是比王法还大,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张捕头被她盯着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定贤又道:“阿弥陀佛!贫尼求的是真相,却非顶罪之人,张捕头请勿随意给人定罪。”
定贤年高德劭,信徒无数,张捕头自然不敢对她不敬,只能小声讪讪道:“这不是她还能是谁?……”
“好!你要真凶是吗?我给你找出真凶便是!”
孟宛不在看张捕头,转而对定闲低声道:“师太,可否召集全庵之人来此?”
见定贤师太点头,一旁仪和忙道:“贫尼去召集众人。”
“所有人都要过来,勿要漏了,就说衙门要当场捉拿真凶。”孟宛交待了一句。“顺便带个凳子回来。”
仪和点头应声,一溜小跑出去了。
赵德让隐隐觉得不妙,事情似乎已然超出他的算计。
“孟世妹……”赵德让上前两步轻声唤道。
孟宛面带冷笑,嗤道:“郡王莫非有见到女子就称妹妹的癖好?我可不知有您这位世兄。”
“世妹有所不知,当年你祖父于我父王、于小王均有救命之恩,我们两家实为通家之好。”赵德让似乎感觉不到孟宛冷意,仍温声解释。
所以你就杀了阿爹、阿娘和礼儿来报恩?孟宛脑中涌现前世他狂笑着说出已将家人全部杀死的一幕,眼眶不禁有了水汽。
见孟宛不说话,态度似有软化,赵德让心中一喜,忙又道:“孟世妹放心,本王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是想杀我全家吧!孟宛早已看清眼前之人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父亲从未提起此事,孟宛所受家教,容不得乱认哥哥妹妹。郡王请自重!”
赵德让面部表情不禁凝固住了,他自诩风度翩翩,京城少女无不为他倾倒,此刻偏在孟宛这得了冷脸。强自掩住心底不悦,赵德让道:“却是小王唐突,惹孟世……孟姑娘不喜,小王在此赔罪,孟姑娘莫怪。”语罢,拱手微微躬身一礼表示诚意。
孟宛闪身侧开,却是未受了这个礼。若非亲眼见过他荣登太子之位后那那副癫狂模样,此刻怕是也会信了他的诚意。谁能想到,眼前的温润君子皮囊下竟藏了个禽兽的心?这人渣倒是能忍。
你能忍,我就不能忍吗?孟宛静下心,声音放缓:“不敢受王爷之礼。小女子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此处乃无尽庵东苑,男子不得入内。张捕头等人能来是因案情需要且有主持亲自陪同,郡王却不请自入。若传将出去,一则于无尽庵名声有损,二则旁人不知,怕是要误会郡王是那乱闯女子居所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