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霓低下头，目光落在地图上，随手指了一处：“这里离着扶桑小锅倒是不远，可到底一水相隔，倒也不值得人家如此跋涉而来。与其是外敌侵扰，倒不如说内部起乱的可能性更大。可若是内部，又会是什么人呢？”</p>
“阿霓，你不用这样转移视线。如果你不想说，我自然不会逼你。”季子正笑了笑，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只是，你我夫妻，总要同心才能好好走下去，不是吗？”</p>
季子正说完就走了出去。</p>
楚玉霓一口气松开，整个人跌了下去。</p>
罗长平从一旁踱过来问了一句：“瞎话编不出来了？你信口胡说的本事不是挺好的吗？”</p>
“他又不是不认识楚家的人。”楚玉霓叹了口气，伸手借着罗长平的力气站了起来，“长平，我有些怕。”</p>
“怕被他察觉端倪？”罗长平跟着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楚玉霓。楚家的姑娘跟楚家如何决裂如何去闹也断然不会专程去找了七年前的旧人来府中做事。找了也就罢了，我若是你，就该毫不犹豫地杀了杜彭。如此一来，你倒是反而能够让许多人放心。你可知，留下杜彭的性命，就是留下了祸患？”</p>
“你舍得吗？”楚玉霓问。</p>
罗长平皱眉：“成大事者，当有所取舍。你被过往牵绊太深，如今倒也还好，这大概是我们唯一需要感谢司徒青的地方。他把那些最容易让你心软的人杀的都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除了我，应当不会再让你有那样失神的时候了。那声长平姐姐，如今想起来我都觉得害怕。你说若是那日季子正也在府中，今日他还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p>
“不过是一句称呼罢了。”楚玉霓并不放在心上，这些东西都有许多解释的方式，她唯独解释不了，为什么那原本只属于她和师兄才会的东西，会落在一个楚家女身上。</p>
若是能够找到师兄就好了。</p>
将一切都推到师兄身上去，她依旧是单纯的近乎愚蠢的楚家二姑娘，放下了对季子正执着的爱恋，她合该重做那个张扬跋扈的楚家女才是，哪里需要去在乎旁人的看法。</p>
她虽不愿师兄牵扯到这些恩怨纠葛之中，可大北村外的阵法却又让她隐约中猜测师兄是不是暗中一直在做什么，他真的醉酒山林不问世事了吗？</p>
楚玉霓直觉周围谜团越来越大，却令人找不到头绪。</p>
她看着季子正和那些将士的身影，问了罗长平一个问题：“若你当年可以领兵作战，今日会是何种模样？”</p>
“今日？你不过是永失你的长平姐姐罢了。”罗长平撇撇嘴，对这些事情倒是想得清楚。</p>
当年若是她领兵作战，依照那时候的稚嫩和冲动，都无需司徒青费心做戏，她便可以一鼓作气冲进敌人的包围圈，下场只会比她父亲惨。</p>
他们这些人早就被世事磨平了棱角，那一点点的赤子之情能够被激出来凭借的也不过是那份恨意。</p>
唯一可惜的不过是一个杜彭。</p>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罗长平突然想起什么，“琬娘她……宋大哥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她决意为宋大哥守节，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可为她指婚。”</p>
楚玉霓点头：“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我。”</p>
罗长平冷笑：“如何不需要？他们姐弟第一个像你低头的可是蒋晨，谁知道你来日会不会为了卖蒋晨一个好，就答应了蒋晨的提议。”</p>
“你的意思是蒋晨一直希望琬娘再嫁？”楚玉霓有些诧异。</p>
“你也知道如今我们和从前不一样了，大家身不由己，无论嫁人与否其实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事儿。我只是觉得依着蒋晨的性子，来日觉得自己得了重视跟你求得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将琬娘嫁出去。等咱们这次回去，你最好还是提前想个由头断了他的念想。”罗长平伸了伸懒腰，又有些慵懒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些事情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你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p>
楚玉霓点点头。</p>
一夜无事。</p>
第二天一早大家继续赶路，大军回程的路和楚玉霓他们来时有些不大一样。</p>
路途宽阔也平稳了不少，楚玉霓和罗长平跟老大夫一起挤在车厢里，摇摇晃晃间便有些昏昏欲睡。</p>
可没想到这平静也不过眨眼间就被击破。</p>
一阵兵刃声在外头响起，楚玉霓握紧了手里的弓箭有一瞬间的犹豫。</p>
可破刃声袭来，马车应时四分五裂。</p>
楚玉霓根本来不及反应，扭头射出一箭，刚好将那放暗箭的人击倒了。</p>
罗长平护在两人身前：“夫人您跟老先生先躲一躲。”</p>
“长平，弓箭最擅长远攻，你不必担心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为你开路。”楚玉霓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的一脸平静。</p>
长平点头，在楚玉霓的协助下如鱼得水一般进入了战场，她轻松来到季子正身边，问道：“这是京城来的人？”</p>
“不一定。”季子正无暇顾及，微微皱眉，“你怎么到我这儿来这儿？阿霓呢？”</p>
“我把他们藏起来了，现在专心解决了这里的人才是。”罗长平笑嘻嘻地说道，压根没有察觉到那一直护在自己身边的弓箭消失了。</p>
等到他们将这群突袭的人处理干净之后，罗长平才欢快地跑回了先前安置楚玉霓和老大夫的地方。</p>
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p>
空气里的血腥气莫名重了起来，罗长平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发寒。</p>
偏生这个时候季子正也清点了人数走了过来，问她：“长平，阿霓呢？”</p>
罗长平艰难地转身，她脸色苍白，声音颤抖。</p>
她说：“我不知道。”</p>
“不知道？”季子正皱眉，“你不是说你已经安置好了他们？”</p>
“方才我的确是让他们在这儿躲着，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现在这里没有人。”罗长平有些着急，说的话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谁，“你别担心，她拿着弓箭，未必没有能力自保兴许是刚才混战的时候，波及到了这里，他们躲到了更安全的地方。”</p>
“罗长平，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够自保？那些人都是些不要命的！”季子正有些焦躁，“你知不知道阿霓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