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霓愣住。</p>
季子正整日与兄爱上书屋的还能不一样？</p>
可罗长平说的也有道理，他身为一个太子伴读，来日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袭承爵位做兄长的左膀右臂，做大萧的肱骨之臣。</p>
他似乎的确没有什么道理去学着如何做一个皇帝。</p>
可……</p>
司徒青也没有学过啊，还不是照样当了皇帝！</p>
楚玉霓瞪了罗长平一眼，嘀咕了一句：“当皇帝这种事情未必需要老师教的。”</p>
“我本也不是要说没有学过当皇帝的人就当不了皇帝，否则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乱臣贼子了。”罗长平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你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阿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你心里，真的能够放下那些往事，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p>
“过去的事情是回不了头的，你即便可以有这样的机遇回来，你也不再是你。这是你当初告诉我的话，如今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还有一句话，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p>
罗长平顿了顿，起身看着远处的满天星河，语气缥缈：“当初你跟司徒青在一起，不过是你年少不懂事造成的结果。身为公主，你已经以身殉国，便对得起你平靖公主的名号了。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了楚玉霓，就该重新开始。”</p>
“重新开始？”楚玉霓皱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无论我是谁，我都不可能忘记我身为萧云的责任，长平，我要报仇，这才是我回来的目的。”</p>
“是啊，你要报仇，谁不要报仇呢？是我不要，还是季子正不要？”罗长平按住她的肩膀，“报仇是报仇，人生是人生，你不必混为一谈。”</p>
楚玉霓低下头，轻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能够像真正的楚玉霓一样，爱上季子正？”</p>
罗长平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倒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p>
“长平，我绝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就足够了。”那样的爱恨太伤身了，楚玉霓已经戒了。</p>
两个人在夜色中并肩而立，许久没有在说话。</p>
不远处亮起了火把，是季子正他们整军准备出发。</p>
有人出来找她们，离着很远就在喊她们的名字。</p>
罗长平笑了笑，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p>
楚玉霓摇头。</p>
“你当然不知道了。”罗长平撇撇嘴，“那时候你和太子殿下都已经长眠于地下，整个京城都像是泡在了血海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朱雀大街上来往的都是司徒青的亲信，他们的佩刀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污结了一层又一层。”</p>
那是楚玉霓从未经历的一段黑暗时光，听起来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令人心寒。</p>
罗长平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她的好友死了，司徒青亲自带人到了大将军府，指着她家素白的一片问她：“你从前不是也想当将军吗？你父亲死了，你要不要继承你父亲衣钵？”</p>
罗长平记得自己那时候问了司徒青一个问题，她说：“继承我父亲的衣钵，就可以杀了你吗？”</p>
司徒青微笑着看着她：“你该知道我不愿意杀你，杀了你，这世上就又少了一个还记得她的人来。长平，你这辈子最骄傲的是什么？是你身为大将军独女的身份吗？真是可惜，从今往后，这大将军府该换个主人了。”</p>
司徒青的笑声太过狂妄，罗长平几乎没有犹豫，就夺了侍卫的刀冲向了司徒青。</p>
可他身边护卫太多，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p>
长剑落在眼前的时候，罗长平以为自己要死了。</p>
若是就那么死了，她兴许还能在下头追上萧云的脚步，告诉她，姐妹儿我也想要杀了他，你看就差了一点点。</p>
可司徒青不许她死。</p>
她的脸毁了没有人在意，大将军府从此姓了楚，她被发卖为奴。</p>
正是脸上这道可怕的疤痕，她被京城那些新起来的贵族厌恶，最终成了张婆子手里卖不掉的人。</p>
她说：“现在想想，这道疤竟是上天的恩赐，让我能够等到你。”</p>
楚玉霓突然回身抱住她哭了起来。</p>
罗长平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往后我会好好陪着你，你的委屈都可以哭给我听。我其实倒也不是觉得你非要跟季子正两情相悦才好，我只是觉得你太孤单了。长平姐姐在呢，好阿云，咱们一定会走到那一天的，只是你需明白，天下易主，并非易事。”</p>
“我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要不然我早就杀了他了。”楚玉霓瓮声瓮气地说。</p>
罗长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擦擦脸别让季子正看出来。你不知道，我其实对季子正的情绪可复杂了，现在这样倒也很好。”</p>
罗长平叹了口气，隔着夜色看到季子正往这边看的身影，沉默着站到了楚玉霓的身后。</p>
既然楚玉霓不愿再被人知晓身份，那么两个人就这么相处下去，倒也是一种法子。</p>
汇合后，季子正表示自己不会放弃那些莫名消失的将士，只是为了现在这些人考虑，他决定组建一支小分队，留在镇上寻找那些人的踪迹，剩下的尽快返京。</p>
楚玉霓略一琢磨，点头赞同：“这的确是个办法，留下的人也不必太多，混在镇上就是了，反正这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军医不如也留下来，正好顶替了老大夫的位子，等将士们回来也好方便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p>
季子正点头，重新调整了一下人手，就等着天亮了往京城去。</p>
第二天一早，大军出发，他们在镇上还找到了一辆无主的马车，让老大夫上了车。</p>
大军行走了一日，到傍晚时分开始扎营休息。</p>
楚玉霓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山林微微皱眉：“这里山林为什么这么多？”</p>
“这边本就是多山林，所以之前叛军也容易躲避。”季子正解释了一句，“你兄长当年在这边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所以这一次陛下才会派我前来。除了叛军，还有自己人想要对我动手。”</p>
“这里离着边境有多远？”楚玉霓又问。</p>
“怎么了？”季子正想了想，从随从手里拿出地图指给楚玉霓看。</p>
楚玉霓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同他说了一句：“我怀疑大北村的人是敌国奸细，只是我现在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潜伏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江南虽然富庶，可这里算得上江南最穷乡僻壤的地方了，若是靠着瘴气隐藏自己的存在，那为何不选南疆？这里到底有什么，是让他们心心念念的？”</p>
“你说的阵法，是什么？”季子正突然问，他盯着楚玉霓的眼睛，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楚家应该没有人会懂这种东西，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