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先生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为何如此笃定？你是不希望他参与到复国大业之中，还是不希望他去死？”</p>
楚玉霓依旧沉默。</p>
庞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些年我并没有联络过萧氏死忠。您要清楚，大昭治下，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活着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世人瞧着，忠远侯府依旧荣耀万分，可实际上忠远侯府是荣耀还是屈辱，只有季小侯爷自己清楚。”</p>
“他有什么屈辱？不过是当了……还要立牌坊罢了。”楚玉霓皱了皱眉。</p>
“您当真这么想？”庞先生问。</p>
楚玉霓咬牙：“若非如此，当年他就可以拒绝司徒青的提议，何必还要坐在这忠远侯的位子上，他想要活着，我能够理解，可活着有千百种方式。”</p>
“可只有忠远侯能够成为一个靶子。”庞先生接下了楚玉霓的话头，“季小侯爷只有守着忠远侯府才能够看到那些想要杀他的人。您说，那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人，是不是跟您一样，认为季小侯爷并不可信呢？”</p>
“这些年，有很多人要杀他吗？”楚玉霓皱了皱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p>
“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原本被人遗忘唾骂，娶了楚家的小姐，只怕只会引起那些人的反扑。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似乎从未听说忠远侯府抓住了什么反贼呢？”庞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在护着他们啊。”</p>
“也许只是因为他心存歉疚。”楚玉霓撇嘴。</p>
庞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歉疚？您是觉得一个为了荣耀苟且偷生的男人，心里还会存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歉疚吗？”</p>
“您到底为什么不肯相信季小侯爷是忠于萧氏一族的人呢？”庞先生有些气急。</p>
楚玉霓沉默。</p>
她其实记得当初季子正最喜欢跟在兄长身后，只要有兄长的地方几乎很快就能够找到季子正的身影。</p>
当初那样好的人，却在宫变之时消失无踪。</p>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p>
难道真的看到季子正陪着他们萧氏一族共赴了黄泉她才开心吗？</p>
她仔细想了想，若是当年跟在兄长身后那个霁月清风的少年郎就那么死了，她也会觉得伤心，会觉得遗憾。</p>
那么为什么如今看着他还活着，还好好地做着他的忠远侯，她心里又充满了愤懑呢？</p>
季子正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p>
楚玉霓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活着自有上天的用意，庞先生就当做是我不想要在牵累他了吧。”</p>
既然原本的楚玉霓与他的这场婚姻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她着实没有必要在拉着他共赴这场地狱之路。</p>
更何况，如今她又如何能够解释楚玉霓想要毁了楚家毁了大昭的天下呢？</p>
就凭庞先生的佐证，谁能信呢？</p>
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靠她自己。</p>
是她近来有些失态，总以为天下还有许多帮手等着她。</p>
楚玉霓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只叮嘱了庞先生一句：“先生好好活着，便是对故人最大的告慰，往后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了。”</p>
“您有什么数了？”庞先生猛地提高了几分声音。</p>
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争执：“我家姑娘的身子若是有了什么问题，你们主仆也能担待的起？”</p>
楚玉霓听出来人是杜凌儿身边的红珠，想起先前红珠对庞先生的斥责，忍不住笑了起来。</p>
“如今她们倒是开始指望起你来了，庞先生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