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边壁整齐，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掼透。我胸口有些憋闷，艰难的咳嗽几声，往一侧呸了口唾沫，却不小心吐到了不知谁的遗体残骸上。玛德，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是故意的。大冬天的趴窝那么久，身子略有冻僵。废墟的环境相对封闭，也没有因为下雨而灌水，加上我出门穿得厚实，脚上还有一双厚厚的棉鞋，不然早就冻死了。“诗妍……”我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没能见证这个世界灭亡，我来见证！”活着固然很难受，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怕死。我经历过很多绝望，因此哪怕心底再悲痛，在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时，我都不愿意轻言放弃。话是这么说，没准外边就是无比凶残的怪兽，我一冒头，恰好是一顿宵夜。……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略微活动一番手脚。除了小腿上被刺过一下，并没有其他影响行动的伤势。我于是艰难的翻过身，借着慧心手环的照明，手脚并用的匍匐前进。地面很多碎屑，十分扎人，动作稍微不小心，就会被划伤。我不赶时间，缓慢的往外爬去。“隧道”内窄外宽，呈一个逐渐往右的小弯，略有坡度。我脑海里浮现出五级怪兽“毒妇”的模样，它的尾巴上有巨大的微有弧度的尖刺……该不会是？我喉结蠕动，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那尖刺再往下多扎半米，我估计就是一滩肉泥了。匍匐前进的距离并不大，约摸不到十米。沿途除了看见狼藉的废墟，还有表情狰狞的尸体。有老人的，有孩子的。男人，女人。或许都曾在小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此时此刻，都被埋葬在此。运气好的，还能有个囫囵尸体。运气不好的，脑袋直接被开了瓢。或者被尖锐的残骸刺穿、切开了身体，由于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干，最终死去。我爬着爬着，想到诗妍也可能面临这样的结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如雨水般滚落下来。“我最心疼的女人，结果却……”我咬牙切齿，仇恨开始蔓延，“却让这些怪物杀了？”以前租住的房子小，诗妍偶尔会磕碰到桌椅，我看到她疼得皱眉，新都会碎。现在却……我的心里，燃起了一股滔天怒火：“哪怕出去了，是真的末日。也要和这些怪兽，拼个你死我活！”我，要替诗妍报仇！——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才靠近了出口。外面淅淅沥沥，果然下着雨——雨夹雪。寒风凄厉的呼啸，由于隧道是一条死胡同，并没有往里面灌。这里的冬天极为寒冷，在室外淋湿，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我暂时没有补给，于是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在相对干燥的隧道口。慧心手环的光芒照射出去，已经十分微弱，只能看到堆积成山的残骸，并没有任何的人声。其他方向也没有光，整座城市，一片黑暗。偶尔的，能听到远处有奇怪的嘶鸣，和类似人类喉咙里发出的气息低吼。大概是在城市里游荡的怪兽，以及，从荒野涌进城市的丧尸。比较奇怪的是，怪兽很少主动招惹丧尸，丧尸反而会去攻击怪兽。闲极无聊，我推敲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丧尸被病毒感染，肉质差，吃了会生病。甚至变成丧尸兽。怪兽和人类的智慧程度差不多，它们也知道避开病毒。悲剧的是，我处在银川市最中心，如果军队已经撤离，这里变成了怪兽和丧尸的乐园——我感觉还是回洞里比较好一点。正打算回去“安全”的被冻死或者饿死，不巧的是，废墟大概是被雨水浸润，背后发出一片咔咔咔的响动，然后是水泥板断裂，轰隆一声，隧道塌了。“卧槽？”我瞪直了眼睛，心说今天的运气真的优点无敌。如果能够分一半给诗妍，也就完美了。我们大概能与岩凰兵团的救援队伍碰面，然后离开城市，跟韦铭去到荒野游侠西部安全区。在那里，也许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假如岩雀成功的拿到她想要的能量，岩凰兵团变成当世霸主，没准我还能横行霸道？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了。没等多久，雨就停了。我担心隧道再次崩塌，艰难的离开那狭窄的空间，站在了曾经一片静谧的长城花园小区废墟上。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此刻的脸色，一定比丢失了光明的城市更加黑暗。只能强行偏转视线，辨认了一眼方向。外边的街道还有一些样子，定轨公交的封闭式站台居然还在，那里可以作为我的下一个避难所。我的位置离小区门口很近，建筑残骸不算多，离开危险重重的废墟并没有消耗太多时间。只是连续的行动，让我左小腿的伤口有钻骨的疼痛。“超市，超市……”我先来到小区门口，嘴里嘀咕着，确定了大概距离之后，就蹑手蹑脚的往一处废墟走去。裸露弯曲的钢筋，像是锋利的长矛刀剑，一个不小心就能给人增添血粼粼的伤口。慧心手环的续航能力向来不错，现在光线还没有减弱的趋势，我小心翼翼的在废墟里翻找。绝境之中，运气似乎站在了我这边。我在超市的废墟里，找到了整箱整箱的饮用水，饼干，数量可观的面包，甚至还有辣条。想都没想，直接拆开一包辣条，就着瓶装水吃起来。舒服了一阵之后，再仔细翻找，废墟里还有不少蔬菜肉类——假如我有一口锅，有一堆火，老子还能在这里打个火锅。他妈的，想想都爽！比较救命的是，我找到了酒，西北的烈酒！我把暂时需要的东西，有毛巾、水、面包、辣条、烈酒、纸巾、手套，以及熟食区扒拉出来的一只烧鹅——寻个纸箱装了，搬到了小区门口的定轨公交车站里。平时需要刷公交卡才能进站，现在全城断电，刷卡什么的就不存在了。寻了一扇破碎的窗户，直接爬了进去。里面除了少数玻璃的碎片，看起来干干净净，是个可以容身的地方。缺点在于，这么孤零零的杵在街边，而且有三层楼高，太明显了。而且一旦被丧尸围困就不可能逃掉，我大概会选择直接跳下去摔死，也不会让丧尸把我咬死。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些，我坐在椅子上，摸了摸左小腿的伤处。血液早已经把裤腿和皮肤黏在一起。我几分刻薄的笑了笑，先脱了棉鞋，再把裤子脱下，到裤腿的时候，猛的一用力——“嘶嘶……啊……”皮肉被撕扯开的剧痛，让我紧咬的齿间发出难挨的低吼。好在疼痛不过这一下，咬咬牙就过了。我又从箱子里拿出那一瓶标记68°的烈酒，表情有些狰狞的开瓶，先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直接倒在小腿肚的伤处上。“啊，嘶……卧槽……”我疼的几乎晕过去，捱过那一阵之后，又觉得腿上暖暖的，别说，他娘的还挺舒服。扯出纸巾，当作砂布用，把伤口清洗了一遍，见已经不再流血，于是懒得包扎，穿好裤子，又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但是再尝试站起来时，整条左腿一丝力气也没有。“唉，现实总是很会打击人……”我苦笑而叹。横竖已经这样，至少比被埋在废墟里舒服不少，我奢侈的用几瓶饮用水洗干净手和脸，毛巾一擦，觉得无比舒坦。想想手边还有一只烧鹅，大半瓶烈酒，所谓的末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就算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我发狠的念道，只是狠辣的表情没维持超过一秒，我想起了一件事，鼻子忽然一酸，又无可遏制的哭了起来，“诗妍……呜呜呜，你连早餐都没吃……我说好给你带刀削面的……呜呜呜……”“我说我要娶你的，我没有做到……”“我对不起你，诗妍！老婆！”“是我没照顾好你啊！”一边哭，一边灌自己喝酒，那烧鹅已经冷了，用手撕扯不开，我就用嘴直接咬。一口酒，一口肉，很快就迷离了。我好想打开慧心手环的云端服务器，去看存储其中的一些画面，可是那些画面，本就在我的脑海里无比清晰。一想，视线就一阵模糊。心里就像扎了把坠子，剧痛无比。以至于让身体都开始抽搐，只能用烈酒来麻痹——我终究，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对了，诗妍不喜欢我不回她消息……”醉醺醺的我，忽然发疯般的点开慧心手环的通讯界面，打开和诗妍的聊天板块，我脸上除了止不住的眼泪，还有疯癫的笑：“诗妍，我也爱你。”我给她发了语音。只不过，无论我等多久，都不会再有回应了。——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喝醉，醉到不省人事——事实上，那一瓶68°的烈酒压根没喝完。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风雪肆虐了那么久，居然在城市遭到毁灭之后，来了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假如天上有神仙存在，此时此刻的我只想冲他们说一句话：“去尼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