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死亡有三次。
身体的死亡,心跳呼吸脑电波停止。
社会关系的消亡,下葬时人们参加葬礼,社会上再无他的存在。
最后是精神的泯灭,世上再无一人记住其曾经来过,所有人都将其遗忘。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苏沫在追求精神上的永生。”
“她并不是喜欢极限运动的紧张与刺激,只是不甘于平凡和无聊。”
“用苏沫的话说,极限运动能让她精神得到短暂的圆满与升华,让她真正感受到生命。”
“年轻的时候,我其实难以理解她的思维。”
“直到依依的出生,让她感受到另一种生命的存在。七六零”
“那时候,在极限运动和孩子之间,她选择了照顾和抚养依依。”
“直到体检出白血病,她打算最后一次参加越野摩托比赛。”
“往后不多的生命里,苏沫已经决定陪在依依身边。”
“可依依在比赛前,砸坏了她参赛的摩托车,这让苏沫重新做出了选择。”
“她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尽情的享受人生……”
影音室里,苏姨端着一杯咖啡,淡紫色旗袍带着别样的雍容,将她认识的闺蜜苏沫娓娓道来。
“所以她这辈子,除了有她自己,还有谁?”
方一凡瞥了眼苏姨,打断了她的话。
这些话在他不仅没有任何认同感,反而会觉得听起来非常刺耳。
“……”苏姨顿时语塞。
“我能理解,您作为她的朋友,依依的长辈,害怕有一天依依发现真相,会怨恨她妈妈。”
“或许您觉得那一天到来,能通过我,将这番话告诉依依,得到她的理解。”
“可在我看来,这种想要维持母女亲情的努力,毫无意义。”
“无论什么解释,都难以弥补依依在谎言戳破之后受到的巨大伤害。”
“您与其想着美化苏…苏沫,不如多考虑让依依永远生活在美丽谎言之中。”
“让依依无法发现真相,我觉得更有意义,也愿意配合。”
方一凡喝了口水,神色淡淡地说道。
从他知道苏沫是什么鬼样子,他就知道,有些事是必须要要隐瞒下去的。
方一凡想的很清楚,他宁愿白依依永远相信苏沫是个很好的母亲,也不愿她去面对残酷真相。
从这个角度,他觉得苏沫死的好,死人怎么想的,活人说的算。
这场直播并没有让方一凡等待多久。
燕京与沿湖城有17个小时的时差,这边早上八点,那边已是傍晚五点。
从沿湖城当地雇佣的老外工人经过一天的努力,勉强清理出一条可供摩托车骑行的车道。
车道尽头是悬崖,飞跃上百米高的裂谷,才能到达对面孤立的石柱悬崖。
那里,没有做任何积雪清理工作,在白雪皑皑的丘陵之中,宛如一方耸立的冰柱。
方一凡看着苏沫在帐篷中往胳膊里注射了好几管针剂。
她穿戴整齐,骑上那辆怪兽般的摩托车。
“我来了……”
迎着落日,苏沫笑着在镜头里留下生命里最后一句话。
那笑容,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喜悦,不像是面对死亡,宛如迎接新生。
漂亮的宛如新月般的笑眼,和白依依一模一样。
方一凡看着觉得分外刺眼。
“轰轰轰……”
加载着飞机发动机的摩托车,宛如怪兽版咆哮在冰天雪地,一往无前地冲向悬崖。
起飞,恰到好处落在冰柱悬崖,摩托车没有如预料般继续第二次飞跃。
不知道是轮胎打滑还是苏沫无法控制落地瞬间的冲击,车翻了0 ......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人和车,毫无悬念地在巴掌大的悬崖顶犁出长长的两道长沟。
人和车,跌落悬崖。
方一凡看着那坠落的身影,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心紧紧绷着。
苏沫背上是有降落伞的,如果及时打开,有救援直升飞机在,能救得起来。
小?说.资.源.分.享(.,) 可她会打开吗?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人有求生的本能,苏沫会改变主意吗?
方一凡眼睛一眨不眨得紧紧盯着。
没有降落伞打开,长镜头里,那跌落的人影,坠入白雪之中,找寻不见。
“就这么死了吗?”
方一凡心中生出一丝不真切的错觉。
可他心里明白,上百米的裂谷,苏沫掉下去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性。
不存在任何侥幸,十几分钟后,救援直升飞机确定了死讯。
“这是她留给你和依依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自己留着,或者给依依,都可以。”
旁边的苏姨,拿着一个红色首饰盒递给方一凡,眼中满是哀伤。
方一凡接过,想打开,却还是忍住了。
“苏沫的遗体会留在那边。”
“这边的墓地算是衣冠冢,地址我会发你微信里。”
“等高考过后,苏沫去世的事就会告诉她。”
“如果到时候她不愿意我们陪着去上坟,希望你能在她身边。”
苏姨半是提醒半是请求说。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用送了。”
方一凡起身告辞。
这和他来之前想的不同,他本以为苏沫会对他说些什么,又或者托他带话给白依依。
但并没有,什么都没有,确实只是让他见证一下苏沫生命的结束。
这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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