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对于卓銘修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应该比s市更久,从当初过来接受治疗,到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再到创业,创立一个与远景不同,与卓家无关的事业。
刚开始的起步资金,是他通过贷款解决,直到后面有了天使轮,才慢慢飞速发展。
曾经想过,把英国当作是以后的长久聚居地,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同时对于s市的人和事渐渐感到陌生。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也许只有一个刹那,就改变了整个生活轨迹。
也许早就注定了,他终究属于s市。
尘埃落定后再看看之前的路,本以为心绪会有些波动,可是很平静。
想起远方的娘俩,心里总是满满当当的,每一步人生的跨步,都是一个提升,很庆幸,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跨步,有了她。
英国的生意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但是所有的决策都是他通过许安下达。
经过这几年,公司的员工已经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传说中的大老板,来自中国,可是人没有见过,但是关于他的传闻,越来越神乎其神。
这一次来英国,之前就计划过,可是没有把时间定下来。
之所以决定马上出差,不知道是不是穆局把那个小丫头接回了穆家,让他没有办法,只能寄情于工作。
英国本部的经理等在机场,见到卓銘修带着许安出来,那个高大的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样是华裔,可是经理从小在英国长大,甚至没有去过中国。
“嗨,修,听说你要当新郎了,是不是我有机会去中国吃喜酒?”蹩脚的中文,实在是蹩脚到非常严重的程度,就算是卓銘修也是在自己脑子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他拍了拍anthony的肩膀,回头看看许安,亏他教会了anthony说喜酒两个字。
没有在机场逗留,几人很快离开,anthony在路上向他介绍关于厉氏的项目在英国的进展,还说厉家的大少爷已经到英国了,说是过来谈判,如果卓銘修不想出面,他可以处理。
卓銘修摆摆手,这一次过来,除了参加英国公司的董事会,还有就是要处理这件事情。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见面就是了。
一行人首先来到卓銘修英国的公司,除了公司高层和董事以及股东代表,没有人知道,被anthony亲自接待,并走进他们会议室的,就是他们真正的老板。
会议议题之前已经确定,经过短暂的会议表决程序,还有anthony做的汇报,卓銘修用很简短的时间对于今后的工作做了安排,包括工作规划和财务数据。
大家已经习惯卓銘修这样的工作节奏,之前他人不经常过来,通过电话会议,大家已经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一个只要结果,不需要知道解决过程的人。
曾经在英国与他共事过的同事,总会给后面的新人一个提示,“千万不要跟卓总讲实施困难,他会告诉你,他负责做决定,我们负责做跟进,我们的职责就是,把他说的一切变成可能。”
曾经有人怀疑他的判断,对于他那些剑走偏锋的决定持观望态度,渐渐地,这种态度越来越少,因为事实证明,尽管他霸道和不讲情面,可是他的判断,能带领大家和企业,走上一条通往辉煌的道路。
工作议题进行的很顺利,除了关于来自于中国的厉氏这个项目的继续跟进问题。
了解卓銘修的人都觉得,乘胜追击是他的习惯,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才能减少对手反扑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卓銘修叫停,并且没有解释。
他向大家宣布,这个项目由他来亲自处理,并且让财务部门在最短的时间里,测算出公司对于这个项目的全部投入以及财务成本。
听了这个话,许安觉得,卓銘修已经跟原来的他不太一样了。
尽管依旧像原来那样霸气,可是,心开始慢慢变得柔软。许安不知道卓銘修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是这样的卓銘修,应该才能更加游刃有余的面对今后的一切。
很久以后,许安问过卓銘修,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会留一手。
卓銘修没有马上回答,在许安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卓銘修才开口,“那个时候,知道自己要作爸爸了,当爸爸的人,总会心软。”
会议进行到尾声,大家松了一口气,尽管卓銘修来英国的次数不多,可是他是个对工作严苛到极致的男人。
不得不说,跟着这样的老板,很有安全感,因为他像是能把控一切,让人的奋斗觉得有目标,有冲劲。
可是跟这样的老板一起工作,心里压力极大,眼看着那些原本的不可能慢慢变成可能,中间经历的过程太过痛苦。
总算会议快要结束了,大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下面,还要耽误大家一些时间,我私人有些事情。”
说着,许安拿出一叠信封,交到卓銘修手上。
“今年九月,我将在中国的s市举行婚礼,真诚邀请在座的各位,参加我的婚礼。”
说着他站起身来,亲自将结婚请帖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大家明显被这个突然的惊喜给震惊了,惊呆了几秒钟,然后大家纷纷开始欢呼,性格跳脱的高管开始吹口哨,除了anthony,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喜事将近。
“老板,你是不是要发红包?” anthony当着大家的面问。
看来许安的教学成果不错,完全不知道中国习俗的anthony竟然能知道红包?
许安马上看向其他地方,自己只是随口一提,没有想到anthony融会贯通的能力会这么强。
“来中国参加婚礼的所有费用全免,连带一次中国旅游。至于你说的红包,将从我的私人账户发给公司的每一位员工。”
说完,他走到anthony面前,“许安有没有教过你,中国有一个习俗叫随份子?让他好好跟你说一下,如果他没有教好,责任在他。”
许安都要吐血了好吗?
不是说好马上要当爸爸的人,要做人随和吗?
为什么卓少坑人的兴趣爱好,这么经久不衰?
从anthony的口袋里掏出随份子的钱,简直比登天还难。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以群分,反正anthony小气的样子,跟卓少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也不要指望让他帮anthony垫付,让他多垫付出来一分钱,比割他的肉还要恐怖。
气氛一松,大家的兴致开始高涨,有人问卓銘修,他的新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知道,在英国共事期间,卓銘修的魅力迷倒了不少人,可是他永远都是那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微笑但冰冷,随和但有距离感。
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卓銘修光是说起就脸上带着笑容?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能遇到她,是我的幸运。”
他简单的一句话,让大家对于这位未来的卓太太,更好奇了。
从公司出来,卓銘修让许安把车开到之前anthony说的地址。
车子停稳,卓銘修没有马上进去,他站在这幢别墅外面,停留了片刻才抬起脚步进去。
这里是卓銘易的别墅,但不是卓家的。
当年卓城远在英国买了别墅,为了让卓銘修住着方便,还有为了他在英国的治疗。
这幢别墅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是厉森买下来,登记在卓銘易的名下。
今天厉家把谈判的地方放在这里,卓銘修大概猜出了什么,等他走进去,直到看见要跟他谈判的人,果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卓銘易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听到有人进来,没有回头,就直接开口,“这么快?”
许安跟进来,看见是卓銘易,霎时间有些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马上退出去。
心里也是醉了,有钱人真会玩,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在s市不能好好谈谈?偏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难道来了大洋彼岸,这两兄弟谈判换成英语,会顺利一些?
“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过来了。难为厉家现在还能劝的动你。”
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高差不过,卓銘易更加清瘦一些。
世界上流着一样血的兄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怎么想的,对方怎么想的,心里全部明了。
“我今天过来,不是厚着脸皮请你放过厉家,厉家的股份有多少在你手里,我原价买回,或者溢价也可以。”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呢?且不说这笔资金量有多大,单是我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厉家就要掌握在我手里,难道就这样放弃?”
卓銘修看看自己的袖口,还是他离开之前,穆青橙亲自帮他系上去的。
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现在怎么样,胃口好不好,休息的好不好,有没有想他?
想想那个小没良心的,估计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难为他这么挂心,从离开就开始想念,恨不得一天24小时全部工作,然后能快点回去。
听了卓銘修的话,卓銘易浅浅的笑了,没有尴尬和故作淡定,很简单的笑,是从心底而发。
“銘修,你会的。如果你狠的心下来,就没有我今天站在这里的机会了。大哥这样优柔寡断,即便到了今天的地步,还放不下厉家,在你心里,对着这样的大哥,是不是也有些看不起?”
他慢慢地说,语气很平缓,听不出话音里有太多气愤,只是多少有些无奈和自嘲。
“我想坚守和能坚守的事情并不多,卓家是一个,现在看来,你更加合适,我放心。厉家是因为我的母亲。”
大哥对于自己亲生母亲的感情,他基本不会说,因为没有印象的人,很难让一个几乎没有感受过亲生母亲爱护的人去阐释怎样的母子情深。
“很多事情上,我是贪心的。贪心的想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感情或是其他。可是我偏偏不曾拥有。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于是我固执的坚守关于母亲的一切,在潜意识里觉得,那是唯一属于我的。”
他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手里一直在把玩一个打火机,开了又关。
“很偏执幼稚又自私对吗?”原本剖析的很清楚的感情,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便开始混乱。
那些他曾经或者到了现在还想坚守的,是不是到了最后只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雪儿如此,还有其他呢?他不想去考量,也不想再失望。
卓銘修坐下来,突然很想抽烟,全身上下摸了一便,什么都没有找到。
卓銘易扔过去一支香烟,随着打火机的火光点亮,然后房间里渐渐升腾起淡淡的烟味。
“大哥,我们只一味盯着自己失去的,往往忽视了自己已经得到了。曾经我一直困扰在这里面,很难走出来,思维定式。可是突然有一天,能让你抽离出来再看一遍,会发现很多我们忽略的事情,那么重要。”
这些话说出口有些艰难,可是这次来英国,卓銘修下决心,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定要处理好,包括厉家,还有自己的心结。
“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针对厉家,还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在幕后指挥这一切的人就是厉家?”
关于当年的事情,兄弟两人从来没有提起过。
“如果我说,当年我就知道这些事情,当初他们以为我已经昏迷的时候,出现的人还有他们说的话,我都知道,是不是没有人会相信?”
卓銘修的话,让卓銘易开始震惊,尽管当年他也还是个孩子,可是他清楚,卓銘易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和精神都受过极度摧残的孩子,他的神智是清楚的?
也就是说,他是在自己完全知道的情况下,遭受了那些惨绝人寰的遭遇?
卓銘修从来没有说起过,卓銘易相信,这些连卓城远都不一定知道。
“为什么没有说?”他点燃一根香烟。
“那是因为,我知道了比这个更加残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