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草原特别美好,不仅仅是因为气温的回升,春天到了,草原上的植物和动物都苏醒起来,连带着整个大草原都显出不同于以往的生机勃勃。
呼伦贝尔被誉为北国碧玉,之所以叫呼伦贝尔,是因为呼伦贝尔有呼伦和贝尔两大湖泊。呼伦的蒙语大意为水獭,贝尔的蒙语大意为雄水獭,因为过去这两个湖盛产水獭。
穆青橙曾经在查干大叔的带领下,爬上了西博山。
西博山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的一座圣山,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突兀而起,浑圆高耸。那一天,查干大叔带着穆青橙和宋鑫,他们骑着查干大叔家的马匹,因为穆青橙不会骑马,查干大叔特意让那日松骑马,把穆青橙带在后面。
那日松是查干大叔特别看好的小伙子,他为人热情又特别本分。穆青橙对那日松也很熟悉,第一天来草原,她就坐着那日松驾驶的马车过来。
可是那日松很少跟穆青橙说话,他现在是查干大叔的住手,帮助查干大叔管理这个聚居点,闲暇的时候,他也充当这个聚居点的邮递员。
穆青橙经常看到那日松的身影,他到处收集牧民们需要寄送的信件,同时他也特别有耐心的统计大家的需求,在他到县上寄信的时候,将大家需要的物资一道买回来。
牧民们经常请老师们到自己家里去做客,穆青橙和宋鑫经常收到这样的邀请。
那日松的家,穆青橙去过一次。
来邀请她的是那日松的妈妈,那日松的爸爸前些年就去世了,那日松和妈妈相依为命。
因为那日松的妈妈不太会说汉语,小哈森自报奋勇去当翻译。
刚开始面对牧民们的邀请,穆青橙总是客气的拒绝,不是她不愿接受牧民们的好意,她单纯就是不想为别人增加麻烦。
后来阿茹娜大妈告诉她,请她接受大家的好意,能请到老师去家里做客,是让每一位牧民荣幸的事情。阿茹娜大妈让穆青橙不要有思想负担,她说草原上的牧民都是热情好客的。
从那以后,穆青橙渐渐开始接受人们的邀请,大多人都是家里的孩子在穆青橙他们的学校上学。
那日松的妈妈是还没有放学就等在蒙古包的门口,小哈森一直跟着穆青橙,是他告诉穆青橙,那一位老妈妈就是那日松哥哥的妈妈,她说邀请老师去她家坐坐。
穆青橙很是诧异,她还不认识这位老妈妈,可是看着老人眼中的期望,她点头跟着老妈妈去了她的家。
穆青橙第一次来到那日松的家,他家的环境比其他牧民家里要简陋些,可是收拾的非常整洁。
一进屋,老妈妈就端出她早就准备好的奶茶。
这些日子,穆青橙已经熟悉了奶茶的味道,并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草原特有的食物。
她一边喝一边让小哈森跟那日松的妈妈说,她熬的奶茶特别香浓。
听了小哈森的话那日松妈妈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些。
穆青橙不知道那日松妈妈为什么要邀请她过来,看着老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穆青橙朝小哈森使了使眼色。
要说小哈森绝对是一个小机灵,用穆青橙的话说,小哈森完全是一个肉呼呼的聪明豆。他脸上乌黑的眼珠,还有他的表情,再配上那圆滚滚的身材,惹得穆青橙总想捏捏他的小胖脸。
小哈森一看到穆青橙的表情,他就像模像样的问那日松妈妈,今天找老师来是有事情吗?
老妈妈忧郁了半天才开口,原来她去找穆青橙真的是有事情想要让她帮助。
在老妈妈的叙述中,加上小哈森的翻译,穆青橙才知道了老妈妈找她的原因。
原来老妈妈是为了让穆青橙帮她写一封信。
说起写信的理由,老妈妈开始抹眼泪。
原来那日松不是老妈妈唯一的儿子,他是老妈妈的小儿子,而那日松还有一个亲生哥哥。
可是现在这个家里只有那日松和老妈妈两个人。
原来那日松的哥哥在几年前就离开了草原,他说要去草原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
这一去就是好多年,除了刚开始的几封信,没多久就了无音信。
时间久了,老妈妈不得不担心,那日松也不放心哥哥,于是在哥哥没有音信之后,那日松也离开草原,去哥哥寄信的地址找他。
过了几天,那日松就回来了,他回来后就告诉阿妈,说哥哥在外面挺好,让她不要操心,可是老妈妈问那日松,为什么他的哥哥不回来,那日松像是在生气,他只说是告诉阿妈,哥哥早已经忘记了草原,也让她不要在惦念了。
老妈妈不知道那日松和他的哥哥说了什么,可是那个在外面的儿子,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那日松妈妈今天请穆青橙过来,她就是想请穆青橙帮她写一封信。
老妈妈说着,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几个已经有些破损的信封,她让穆青橙看上面的地址,她告诉穆青橙自己的大儿子就在信封上写的那个地方。
穆青橙不知道那日松妈妈为什么不让那日松写这封信,既然老妈妈找上门来,她还是愉快的答应了老妈妈的请求。
老妈妈说话,小哈森翻译,穆青橙执笔,就这样一封信很快写好。
老妈妈看着穆青橙将写好的信纸装进口袋,她一遍遍的嘱咐,“孩子,这封信等你去县上的时候,自己帮助寄出去。不要给那日松。”
穆青橙点头,就在三人刚刚忙好,蒙古包的门被人推开,那日松走进家门。
看到在他家里的穆青橙和小哈森,那日松刚开始呆愣了一下,接着,他坐在阿妈身边。
老妈妈突然看到儿子回来了,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
穆青橙开口,“那日松,老妈妈熬的奶茶特别香浓,我今天过来讨一碗奶茶喝,你不会有意见。”
听穆青橙主动跟儿子说话,老妈妈也放下心来,她连忙端出装着奶茶的锅子,让穆青橙不要见外,再多喝一碗。
穆青橙见那日松回来了,想找个借口回去。
没有想到,那日松主动开口挽留他们,说既然来了,总要吃一顿晚饭再走。
那天那日松的家里难得热闹起来,老妈妈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格外开心,那一天那日松还像是原来一样,不甚言语,可是他坐在穆青橙旁边,穆青橙的碗里,被他堆满了食物。
几个大人各怀心事,只有小哈森吃得开心。
穆青橙从那日松家里出来后,将她帮助老妈妈写的信放好,等下次去县城,帮老妈妈寄出去。
从那以后,不论早晚,只要穆青橙起床,她的小毡房门口,总是放着一碗,熬的香浓的奶茶。
穆青橙不知道是谁放的,小哈森告诉他,他们这片草原上,只有那日松哥哥起得最早,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他就起来去检查羊群了。
穆青橙跟着查干大叔和那日松去过一次西博山,她学着查干大叔的样子,在西博山下虔诚的祈祷。
在她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日松也看着她的背影,然后面向西博山,虔诚说下自己的心愿。
春天到了,气温慢慢回暖,查干大叔在聚居点开始做转场的准备。
转场是牧民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也是一次规模庞大的迁徙。
按照原定计划,穆青橙会在他们转场之前就离开聚居点,这个安排只有宋鑫知道。
穆青橙不让宋鑫告诉其他人。
她来到草原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可是即将要离开草原了,她觉得,自己要带走的东西那么多。
草原人民给予她的情义,让她觉得,沉甸甸的承受不起。
穆青橙每一天都按时上课,只是别人不知道,她每一个晚上,都在自己的小毡房里忙到很晚,她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她想给草原的每一个她教过的孩子都留下一份她的心意。
这段时间有好几次,穆青橙都看到其其格在她的毡房门口徘徊,穆青橙好几次把其其格拉进自己房间,可是小姑娘每一次都吞吞吐吐,并不告诉穆青橙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只是有一天,其其格跟穆青橙站在毡房外面,其其格向着远方望过去,在嘴里喃喃自语,“圣山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穆青橙决定今天带着孩子们进行一次春游。
尽管生在草原上的孩子们,天天都在这天地间嬉戏长大,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老师嘴里的春游是什么意思。
他们仰着小脑袋,看老师在那里眉飞色舞的话说,跟他们描述,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老师说,他们草原上的孩子是最幸福的,他们每天都过着像春游一样的生活。
很长时间,穆青橙描述自己喜欢过的生活,就是说,像“春游”一样幸福。
因为在她从小的印象中,春游前一天等待的心情,是最幸福的心情。
那天穆青橙和宋鑫一起,让孩子们带一些食物和水,穆青橙想让草原的孩子感受一下,草原外面的孩子,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学习内容。
查干大叔为了让孩子们好好体验一下老师嘴里说的“洋玩意儿”,特意组织了一个马队。
他说城里的孩子,坐汽车出去,他们草原上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交通工具。
那一天,孩子们兴奋的不得了,据阿茹娜大妈说,小哈森兴奋地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
草原上的汉子们,骑在马上帅气十足。
一大队人马在草原上驰骋,马匹上的汉子还有被他们护在胸前的孩子,大家一起唱着草原的歌曲,向目的地驶去。
穆青橙坐在那日松的马上,他的双手握紧缰绳,问了穆青橙一句,问她怕不怕?
穆青橙不知道他的意思,还是摇摇头,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那日松笑了,不过坐在前面的穆青橙没有看到。
他喊了一声,然后突然发力,身下的马匹在他的指令下,开始加速。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穆青橙吓了一跳,她紧张的抓紧马鞍,嘴里忍不住惊呼连连。
那日松没有放慢速度,他熟练的夹紧马匹的肚子,双臂将穆青橙护在自己胸前。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穆青橙感觉到那日松双臂上的肌肉在不断绷紧。
渐渐的,穆青橙适应了现在的速度。
她开始慢慢放松,感受着在马背上的感觉,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迅速向后退去。
她只能听到风声,马匹的喘息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那日松带着穆青橙在草原上驰骋,胯下的这匹骏马是他最好的朋友。
两人坐在马背上,像是徜徉在天地间。
“喜欢草原吗?”那日松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穆青橙点点头,她不仅听到了那日松的话,还听到了那日松的笑声。
笑声那么爽朗,天地之间除了风声还混合着他的笑声,穆青橙觉得眼前的景色像画一样美。
她是第一次,在这么奔驰的骏马上看草原,感受到风从面颊吹过,穆青橙合拢自己的双手,放在嘴边。
“草原,我爱你!”她大声喊出来自己心里的感觉。
在广阔天地间,在奔驰的骏马背上,在这个草原的汉子,用最“草原”的方式,让她领略到大自然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和气势。
穆青橙觉得,自己只有用呐喊,才能将心里那喷薄欲出的情感,反馈给这片大草原。
不知道跑了多久,穆青橙感觉自己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好像她已经融入到这片大草原,那醉人的绿,已经将她融化。
马匹奔跑的速度慢了,最后停下来。
穆青橙看看在她眼前不远处的西博山,这就是他们今天春游的地方。
因为路途遥远,如果不是查干大叔组织的马队,他们还真没办法成行。
按照之前商量的结果,他们今天会带着孩子们在这里春游并宿营。
卓夫人带来的物质里面有一批帐篷,孩子们对这个好奇极了,所以宋鑫决定,今天的主题就是带露营的春游。
夜色慢慢降临,马队要回聚居地了。他们要为转场做准备。
在临行前,那日松特意来到穆青橙面前,“晚上不要离开营地。”
说着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塞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