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景崇据住凤翔,既与李守贞勾通,便杀死侯益家属七十余人,只有一子仁矩,曾为天平行事司马,在外得免。n,尚在襁褓,乳母刘氏,易以己子,抱延广潜逃,乞食至大梁。侯益大恸,哀请朝廷诛叛复仇。汉主传诏军前,促攻凤翔。【狡如侯益,不期得此乳母】。
赵晖时已进攻,与景崇相持,忽闻蜀兵来援景崇,已至散关,当即派遣都监李彦从,潜师袭击,杀退蜀兵,且乘势夺取凤翔西关。景崇退守大城,赵晖屡用羸兵诱战,不见景崇出师。乃别设一计,暗令千余人绕出南山,伪效蜀装,张着蜀旗,从南山趋下。又命围城军士,佯作慌张,哗称蜀兵大至。王景崇本已遣子德让,诣蜀乞援,眼巴巴的望着好音,一闻蜀兵到来,信以为真,即派兵数千往迎。出城未及里许,蓦闻号炮声响,赵晖军四面攒集,把数千凤翔兵围住。凤翔兵士,方知中伏,可怜进退无路,统被赵晖军杀尽。
景崇闻报,徒落得垂头丧气,懊悔不及,自是不敢轻出。
那蜀主孟昶,果遣山南西道节度使安思谦,率兵救凤翔,另派雄武节度使韩保贞,引兵出汧阳,牵制汉军。景崇以为又是赵晖诡计,闭门不出。景崇子德让先行入报,景崇才令部将李彦舜等出迎蜀兵。赵晖得蜀兵来信,亟分兵遏守宝鸡。
赵晖围攻凤翔,已历年余,闻河中、长安,依次平定,独凤翔不下,功落人后,免不得焦急异常。遂督部众努力进攻,期在必克。王景崇困守危城,也害得智穷力竭,食尽势孤。幕客周璨,入语景崇道:“公前与河中、长安,互为表里,所以坚守至今。今二镇皆平,公将何恃?蜀儿万不可靠,不如降顺汉室,尚足全生。”
景崇道:“我一时失策,累及君等,虽悔难追!君劝我出降,计亦甚是;但城破必死,出降未必不死,君独不闻赵思绾么?”
周璨无言以对,只好退出署外。
越数日外攻益急。景崇登陴四望,见赵晖跨马往来,亲冒矢石,所有将士,无不效命,城北一隅,攻扑更是利害,不由的俯首长吁,猛然间得了一计,立即下城,召语亲将公孙辇、张思练道:“我看赵晖精兵,多在城北,来日五鼓,汝二人可毁城东门,诈意示降,勿令寇入。我当与周璨带领牙兵,突出北门,攻击晖军。幸而得胜,或守或去,再作良图。万一失败,也不过一死,较诸束手待毙,似更胜一筹了。”
两将唯唯听命,景崇又与周璨约定,诘旦始发,是时准备停当,专待天明。
既而城楼谯鼓,已打五更,公孙辇、张思练两人,行至东门,即令随兵纵起火来,周璨也到了府署,恭候景崇出门。不意府署中忽然火起,烧得烟焰冲天,不可向迩。周璨急召牙兵救火,待至扑灭,署内已毁去一半,四面壁立,独有景崇居室,一些儿没有遗留,眼见是景崇全家,随从那祝融回禄,同往南方去了。
公孙辇、张思练两人,正派弁目来约景崇,突然见府舍成墟,大惊失色。急忙返报,急得两将没法,只好弄假成真,毁门出降。周璨早有降意,当然随降赵晖。赵晖引兵入城,检出王景崇烬骨,折作数段。当即晓谕大众,禁止侵掠。立遣部吏报捷大梁。汉廷更有一番赏赐,无容细表,于是三叛俱亡。
当时另有一位大员,也坐罪屠戮。看官欲问他姓名,就是太子太傅李崧。
李崧受祸的原因,与三叛不同。从前刘氏入汴,李崧北去未归,所有都中宅舍,由刘知远赐给苏逢吉,逢吉既得崧第,凡宅中宿藏,及洛阳别业,悉数占有。至李崧还都,虽受命为太子太傅,仍不得给还家产。自知形迹孤危,不敢生怨,又因宅券尚存,出献逢吉。逢吉不好面斥,强颜接受。入语家人道:“此宅出自特赐,何用李崧献券!难道还想卖情么?”
从此与李崧有嫌。崧弟李屿,嗜酒无识,尝与苏逢吉子弟往来,酒后忘情,抱怨苏逢吉夺他居第。逢吉闻言,衔恨益深。
可巧三叛连兵,都城震动,史弘肇巡逻都中,遇有罪人,不问情迹轻重,一古脑儿置入叛案,悉数加诛。李屿仆夫葛延遇,因犯错被李屿杖责,积成怨隙,遂诬李屿谋叛。苏逢吉得葛延遇诉状,正好乘隙报怨,遂将原状递交史弘肇。
及为吏所鞫,李屿先入对簿,齗齗辩论。李崧上堂闻声,顾语李屿道:“任汝舌吐莲花,也是无益。当道权豪,硬要灭我家族,毋庸哓哓了!”
李屿乃自诬伏罪,但说与兄弟僮仆二十人,同谋作乱,又遣人结李守贞,并召辽兵。苏逢吉得了供词,复改二十人为五十人,有诏诛李崧及李屿,兼戮亲属,无论少长,悉斩东市。葛延遇反得受赏,都中人士统为李崧呼冤。后人有诗叹道:
遭谗诬伏愿拼生,
死等鸿毛已太轻;
同是身亡兼族灭,
何如殉晋尚留名!
三叛连兵,难者为赵思绾,继以李守贞、王景崇,似乎思绾之罪为最大,而守贞次之,景崇又次之。实则不然,守贞背晋降虏,罪与杜重威相同,幸得免死,仍予旌节,复生叛乱,死有余辜。王景崇受命讨叛,反自为叛,《春秋》之戮,宁能后诸!赵思绾一狂暴徒耳,若非守贞、景崇之为逆,一将平之足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