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李纨忙着去搀扶王氏。
李纨低眉顺眼。
凤姐搀扶着王氏往外走,一边回头言道:“太太急糊涂了, 二妹妹莫在意。”
迎春预备离开荣庆堂, 惹不起躲得起!
王氏却不放过, 伸手一掌将凤姐推了个屁股敦:“你才是糊涂东西。”
她手指迎春骂道:“你个丧门星,祸害了婆家又来祸害娘家……”
迎春再是大度,也忍无可忍了,她走到王氏面前,笑道:“丧门星?二太太是说侄女我吗?从来只听过克夫,克子, 从没听说过克姐姐呢?且大姐姐是侯府侧枝, 我是嫡枝, 我回家住要说克,也是克我大房嫡枝, 娘娘不说是出身侯府侧枝, 如今更是皇家人,她姓水,贤德妃水贾氏,皇宫中龙气守护, 我克得着吗?”
王氏没想到迎春几日不见,竟然这般嘴巧舌辩。
“你, 你,你放肆!”
她气得浑身颤抖, 这个二木头竟敢暗示她命里带扫, 克死了珠儿跟元儿?
放肆?
她还有更放肆的话。
迎春道:“所以说, 即便大姐姐是被克死,也是被宫中人克死了。侄女真是佩服二太太,好能耐,皇家还没公布的消息,您竟然已经查明白了,断定娘娘不是病死,却是被人克死了。那您明天去午门敲登闻鼓替大姐姐鸣冤吧,您最好指名道姓,告诉满朝文武,宫中那一位上殿或是娘娘克死了贤德妃!”
王氏指着迎春气得口不择言:“畜生,畜生……”
这个时候,贾母忽然起身,‘啪啪’两个耳光扇在王氏脸上,厉声问道:“清醒没有?你才是个畜生,娘娘薨逝,正该全家人同气连枝,你却来发疯乱咬人。”
贾赦这个是后终于醒过神来。
他跳脚怒道:“我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丧门星,我问你,珠儿是谁克死的?我再来问你,薛家姨太太死了丈夫,谁克死的?是薛大姐儿克父,还是你妹子克夫啊?还是你这个大姨姐克妹夫?”
大姨子克妹夫?这克得着吗?
迎春闻听这话差点忍俊不住。
凤姐也差点绷不住。
邢氏幸灾乐祸,虽不敢笑出声,却是弯着眼睛直撇嘴。
王氏被贾赦气得差点晕厥,晕头晕脑竟然扑倒贾母面前哭诉:“老太太,您给媳妇做主啊?”
贾母把她一推,冷哼道:“做什么主啊?你这个败家娘们,我好好的珠儿,就因为你要争面子,日夜勒逼着他,起五更睡半夜,好好的身子熬坏了。当年参加乡试,我本不同意,是你,挑唆老二勒逼着珠儿,硬要他参加,结果熬干了啊,下场回来都瘦脱了型了,不过月余就去了啊,你才是个丧门星啊,娘娘病的昏昏沉沉,说话也没力气,你还要逼着她摆布宝玉,她那么喜欢宝玉,你却逼着她害他,元丫头多伤心啊,你给我滚!”
贾母知道,贾政如今拿了薛家的银子享乐,故也同意宝玉迎娶宝钗,这个他疼了一辈子的儿子竟然在她背后插刀。
贾母顿时气不顺,冲着贾政斥道:“你也滚,带着你的好夫人滚出去!”
贾政没想到贾母的怒火会烧到自己头上,忙不迭拖起王氏下去了。
贾赦今日心情十分舒畅,很是安慰贾母几句,还说要出去打听消息,施施然出去了。
贾母看着邢氏欲笑不笑的样子,十分厌恶,挥挥手:“你也去吧,我累了!”
贾珍也带着尤氏婆媳告辞了:“老太太您歇着,但凡用得着我们,您说话。”
凤姐李纨两个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告辞了。
探春惜春两个因为方才反应不及,觉得对不住迎春,冲着迎春歉意一瞥,也趁机告辞了。
迎春也预备告辞,却是贾母抢先招手道:“二丫头,过来祖母这里。”
迎春对贾母刚才的反应十分满意,过去挨着贾母坐了。
黛玉拉住迎春抿抿嘴。
贾母摸摸迎春,叹道:“你二太太啊,急疯了,你莫在意,这府里不是她说了算,你莫睬她,过几日自己就清白了。”
迎春却不会那么好心,趁机下药:“我看这个二太太早就疯了,成天说这个命硬,那个克夫母,成天把薛家人夸成一朵花儿,也不想想,她妹子寡妇,侄子侄女没有父亲。”
贾母当然知道迎春暗示什么,无非是嫌弃黛玉父母双亡,顿时气恼:“她还有脸,我还嫌弃她克子克女呢!”
迎春冲着黛玉勾勾唇。
黛玉只是叹气,这些话,她听得太多了,哭得不想再哭了。
翌日,贾府终于迎来了皇宫的天使,却说元春身子肥胖,故而得了痰淤之症,暴毙了。
皇上旨意,命贾母带领贾府女眷进宫与元春诀别。
迎春本来没有诰命,又因为王氏一场闹剧,不想进宫,无奈贾母固执的要求迎春随行伺候,迎春也只好答应了。
却也是迎春好奇心作祟,他想看看元春到底是自然病故还是被人毒死。
元春暂时停在凤藻宫,便与亲人吊唁诀别。七日后就要移出寝宫,到庙里停灵,那时候就会封殓钉死棺木,再想看一眼就不能了。
贾母一路上悄悄叮嘱凤姐迎春:“我眼神不好,你们好生看看娘娘的面像,看看有无不妥。”
凤姐迎春齐齐惊心:“您是说?”
贾母颔首,却不敢言语。
一时到了凤藻宫,再有太监迎候,迎着贾母一行人到了凤藻宫的侧殿,元春的棺椁就停在这里。
棺椁只是开了半尺的缝隙,让贾母等人最后观瞻娘娘遗容。
元春嘴里被塞了一刻大大的珍珠,足有核桃大小,以至于元春的嘴巴有些合不拢。
贾母泪滴如梭,想要伸手摸摸元春的脸庞,却被守灵的嬷嬷制止了:“只能观瞻!”
迎春跟在凤姐身后,她发觉元春的衣领似乎太高了,嘴巴即便喊着珠子也甚违和,遂集中精力与泥丸宫,所有的元力集中在眼部,迎春的眼视力顿时增加十倍。迎春终于看清楚了,元春嘴巴里只有半条舌头,嘴巴合不上,并非因为珍珠扫进去撑着了,而是他的嘴巴僵硬了,根本合不上,故而才用珍珠遮掩。
元春是被谋杀而死!
迎春浑身战抖,她知道,她不能揭破这个秘密,否则,荣府立马就有倒悬之祸。
凤姐感觉到迎春的颤栗,忙着将她搀住:“二妹妹?”
那老嬷嬷即刻眸光如炬瞪视迎春:“这位姑娘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迎春即刻反应过来,用手捂住嘴巴:“大姐姐,前些日子您还好好呢?”
嬷嬷这才放松了面皮:“姑娘节哀,宫中哭灵不许放声!”
凤姐忙着答应:“知道了,多谢嬷嬷提醒,这是我们府里的二姑娘,一向跟娘娘亲近。”
嬷嬷颔首,退后一尺站定,监视贾母一众人等,似乎很怕谁仔细接触元春的遗容。
贾母真是老成精怪的人物,她已经看出了迎春不对劲,却是能死忍住没有询问,七日后,贾母王氏邢氏凤姐尤氏这些有诰命的命妇送元春出殡。迎春因为没有诰命,便没再参与,被贾母委托她在家照顾黛玉探春惜春几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宝玉走后两日元春拜年薨逝了,因他回京也不能进宫哭灵,故而,贾母跟王氏一致决定满足宝玉,并让人送信去金陵,让人看组宝玉,不许他单独出门,免得获得凶信。
这一回,贾母王氏出奇的一致。
这日迎春正在潇湘馆陪伴黛玉说话,宝钗忽然走了来,坐着就不走,絮絮叨叨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什么娘娘对她诸多眷顾啊,还摸着手上的红麝串,眼中含泪:“娘娘赏赐红麝串仿佛就在昨日,不想……”
宝钗摩挲几下之后,迎春强大的嗅觉就闻到了一股麝香味。
迎春盯着迎春:“莫非我几记错了,宝姑娘冬日也用冷香丸?”
宝钗一愣:“我并不曾用冷香。”
迎春在鼻翼前一扇:“哦,似乎又没有了。”
黛玉笑道:“园子里就有梅花,想来香味随风而来。”
宝钗玩弄着胸前的金锁片,眉目温润:“是吗?我自回家,倒是好久没在园子里逛逛了。”
宝钗自从那次查抄大观园就出去了,说是回家,其实还是贾府的宅子。也亏她说得理直气壮。
迎春很快注意到了宝钗的动作,顿时心肝跳动。
此刻,迎春后知后觉的发现,所谓掉包计的正主儿宝玉,因为自己调换了通灵宝玉而脱钩远去。
虽然迎春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掉包计,但是,眼下王氏想要施行掉包计也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