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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东海,波涛万里。

    一叶简陋的木筏,在风浪中起伏颠簸,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木筏之上,石猴孙悟空以竹篙为桨,凭着一身天生神力与不通水性的莽撞,竟也在这险恶的海上坚持了数月。

    他不知东西,不辨南北,只凭着一股求道长生的执念,朝着日升之处奋力划行。渴饮露水,饥餐野果,与海鸟为伴,与鱼群嬉戏,倒也别有一番野趣。冥冥中,似有一股无形的缘法牵引,让他避开了深海巨妖,绕开了险恶暗流,一路有惊无险。

    这一日,前方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绵延无际的黑线。一股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混杂着草木清香与红尘喧嚣的生机,扑面而来。

    “陆地!是陆地!” 孙悟空兴奋得抓耳挠腮,金睛放光,奋力划动木筏,朝着岸边冲去。

    靠得近了,但见岸上人烟稠密,市井繁华,车马粼粼,人声鼎沸。与他自幼生长的花果山蛮荒景象截然不同。这便是南赡部洲,人族鼎盛之地。

    孙悟空跳上岸,收了木筏,好奇地打量着这新奇的世界。他见世人都是穿衣戴帽,行止有礼,与自己这赤身露体、毛脸雷公的模样大相径庭,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他虽通灵性,却不懂人言,更不知礼数,走在街上,顿时引来无数惊奇、恐惧、乃至嘲弄的目光。

    “快看!是个毛猴!”

    “啧啧,长得真丑!”

    “莫不是山里成了精的妖怪?”

    “快报官!”

    孙悟空何曾受过这等轻视?心中恼怒,龇牙咧嘴,便要发作。但他牢记出海是为寻仙访道,强压下火气,扭扭捏捏,学着人样走路,钻进人流,想要打听“神仙”所在。

    然而,他言语不通,相貌奇异,所问非所答,不是被当成疯子驱赶,就是被当做妖物追打。

    他辗转流落于市井之间,见惯了人间百态:有那追名逐利的,为几两银子争得头破血流;有那贪恋美色的,沉溺温柔乡不可自拔;有那惧怕生死的,求神拜佛只为延年益寿;更有那生老病死的惨状,昨日还鲜活的生命,今日便化作一抔黄土……这一切,与他想象中的神仙世界、长生逍遥相去甚远,让他心中愈发迷茫、焦躁。

    “难道这南赡部洲,并无真仙?只有这些碌碌凡人,挣扎求生?” 孙悟空蹲在一处破庙屋檐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心中充满了失落。

    然而,他并不知道,从他踏上南赡部洲的那一刻起,他便已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云端之上,隐匿之处。

    木吒行者(惠岸)手持浑铁棍,脚踏祥云,目光如电,紧紧跟随着下方人群中那道略显狼狈的金色身影。他奉观音法旨,暗中护持,确保这“佛子”不至夭折,亦防止其误入“歧途”。

    “这猴头,心性未定,易受红尘所惑。需得让他看尽人间苦难,方知佛法超脱之妙。” 木吒心中默念,手中捏着一个佛印,偶尔会“不经意”地引导孙悟空看到一些生离死别、官场倾轧、人心险恶的场景,加深其对红尘的厌离之心。

    某处繁华州府,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后院。

    一名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与一位前来“布施”的富商饮茶。富商离去后,老道士脸上和煦的笑容瞬间收敛,取出一枚玉符,神念传入:

    “目标已入‘红尘劫’阶段,心绪不宁。可按计划,安排‘金丹’机缘。切记,自然流露,不可刻意。”

    这老道,乃是天庭暗中安排的人手,意在让孙悟空见识道门金丹之玄妙,潜移默化中,为日后其“官封弼马温”乃至“大闹天宫”埋下对天庭“金丹大道”的向往(或是不屑)的种子。道门亦想在此局中分一杯羹,或至少,不让佛门独美。

    与此同时,南赡部洲的暗流之下,另一股更加隐秘的力量,也在悄然运作。

    某处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

    孙悟空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见前方一樵夫,担着柴薪,唱着山歌,步履从容。那山歌歌词朴拙,却隐约透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境: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闲来执斧,观棋烂柯……不信但看筵前酒,杯杯先劝有钱人……莫羡王侯与将相,哪个长生不老春?不如随我入山去,餐霞饮露做散仙……”

    孙悟空虽不全懂歌词深意,但“长生不老春”、“做散仙”几字却听得真切,心中一动,连忙上前,学着人样拱手:“老神仙!老神仙留步!”

    那樵夫停下脚步,打量了孙悟空几眼,笑道:“我乃一介樵夫,砍柴换米,哪是什么神仙?”

    孙悟空急道:“你歌中唱那长生不老,做散仙,定是知道神仙所在!万望指点!”

    樵夫摇头晃脑:“神仙?呵呵,海外有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传说有大罗金仙讲道;西牛贺洲有灵山胜境,佛陀慈悲,普度众生;便是这南赡部洲,名山大川之中,亦有地仙隐居,炼那金丹,求个尸解飞升。然,仙缘难觅,法不轻传。非心诚志坚、缘法深厚者,纵是寻到仙山,也见不得真仙,学不得真法。难,难,难哦!” 说罢,不再理会孙悟空,唱着山歌,悠然没入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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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樵夫,自然是李世民安排的“蒲公英”之一,修为不高,却机敏善言,一番话,既点明了仙道存在,又强调了求道之艰与法门之多,更隐隐抬高了“海外仙山”与“大罗金仙”的地位,在孙悟空心中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又一日,孙悟空饥肠辘辘,蹲在一处集市角落,看那卖包子的。

    一游方郎中打扮的中年人,恰在隔壁支摊,免费为人诊脉,言谈风趣,见识广博。他见孙悟空模样奇特,却眼神清澈,便递过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笑道:“猴兄,可是远道而来?”

    孙悟空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含糊点头。

    郎中含笑道:“我观猴兄非是凡类,可是为寻那长生之术?”

    孙悟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郎中叹道:“长生之术,何其难也!我尝闻,有西方极乐,念佛法门,可渡苦海;有东方金丹,九转之功,能得飞升;更有那海外玄门,有教无类,传太初仙道,据说能直指混元!然,真法皆有护法,非功德圆满或机缘天定者,难窥门径。猴兄若欲寻仙,当明心见性,砥砺前行,切莫被那红尘幻象迷了眼。” 说完,收拾药箱,飘然而去。

    这郎中,亦是嬴政麾下暗子,借行医之便,散布消息,再次强调了选择多样性与自身努力的关键。

    如此种种,在孙悟空流落南赡部洲的八、九年间,时有发生。他或在茶楼听书,听到“海外散仙弹指灭魔”的故事;或在古庙避雨,看到墙壁上模糊的“有缘者自可渡海求法”的刻字;甚至有一次被官兵追打,险遭不测时,被一路过的侠客所救,那侠客武功高强,临走时留下一句:“天地广阔,何必困于方寸?海外自有乾坤!”

    这些看似偶然的“点拨”,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在孙悟空那颗渴望长生、却又迷茫无助的心中,埋下了一颗颗种子:神仙有很多,地方有很多,但都要靠自己去苦苦寻觅,且海外似乎藏着更玄妙的机缘。这与他后来在灵台方寸山被直接“安排”好的际遇,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云端上,木吒行者眉头微蹙。

    他隐隐觉得,这猴头在南赡部洲的经历,似乎过于“丰富”了些,总有些“巧合”在引导其思绪。但他仔细探查,那些接触之人皆是普通凡人或有微末修为的散修,言语中也无诋毁佛门之词,反而都劝人向善、努力寻道,符合佛法精义,让他抓不住把柄,只能归咎于“机缘巧合”与“猴头自身灵性感悟”。

    “罢了,红尘炼心亦是修行。待他看尽人间苦短,自会向往我佛极乐。” 木吒按下疑虑,继续暗中跟随。

    这一日,孙悟空行至一座高山之下,但见山势巍峨,灵气盎然,远胜他处。他心中一动:“此山不凡,必有神仙!” 便奋力向山上爬去。

    他不知,此山名为“灵台方寸山”的外围支脉,他的一举一动,已落入山中斜月三星洞内,一位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的老者感知中。老者微微一笑,对身旁的道童吩咐道:“童儿,山门外来了个有缘的,你去接引一番。且看他心性如何。”

    而远在北俱芦洲镇荒城,通过因果道标模糊感知到孙悟空已接近灵台方寸山的李云,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棋子已至棋盘边缘……下一步,该菩提祖师落子了。” 他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斜月三星洞中的情景。

    “而我的下一步……也该准备了。” 他心念一动,一道隐秘的指令,传给了潜伏在西牛贺洲某处,一位代号“影子”的最高级别暗线。

    “目标即将入局。启动‘方寸观察’计划。我要知道,菩提传法的一切细节,尤其是……他未曾明言的禁忌与后手。”

    风暴将至,各方落子已毕。石猴求道之路,即将步入最关键,也最凶险的阶段。而李云布下的暗子,也将随之而动,试图在这佛门精心编织的命运罗网中,窥得一线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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