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街的测试暂告一段落，但顾默的脸上并未露出轻松之色。
数据已然详尽，漏洞也已找到，但还缺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对规则触发瞬间，领域内部主观体验的直接描述。
“我们需要眼睛进去看。”顾默对夜枭说道。
“你去奴隶市场，找几个对我们而言价值最低，对他们自己而言，希望最高的人来。”
夜枭金属面罩下的目光微动，但没有任何质疑，只是沉声应道。
“明白。”
他清楚顾默的意思，这不是去挑选强壮的劳力，而是去寻找那些被命运逼到墙角。
愿意用一次豪赌来换取渺茫新生的人。
一个时辰后，夜枭带着五个人回到永宁街。
这五人，有瘸腿的老者，有干瘦如柴、不停咳嗽的中年人，有面带菜色的妇人，还有一个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智力有些障碍的青年。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带着鞭痕和长期劳役的印记，眼神浑浊，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顾默走到这五人面前，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我叫顾默。”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需要你们协助完成一项实验，地点，是这栋木头人宅邸。”
木头人三个字一出。
五人瞬间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于骨髓的恐惧。
在三封城谁不知道四大无解的邪祟事件。
那瘸腿老者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瘫软下去。
“我知道你们怕。”
顾默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那里很危险，之前进去的人，都死了。”
他顿了顿，看着他们眼中升起的绝望，话锋随即一转。
“但我的实验，与之前所有人都不同。我不会让你们在里面停留，甚至不会让你们双脚沾地。”
“我会用特制的银索绑住你们，将你们放进去。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你们的眼睛看，用你们的耳朵听，用你们的鼻子闻……用你们一切的感觉，去感知里面的一切。”
“当你们感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或者当我发出信号时，你们会被瞬间拉出来。”
他指向窗外，那里已经打下了一排清晰的银桩标记。
“看到那些标记了吗？只要你们被拉出那道门槛，并远离宅院二十丈，你们就安全了。”
“我们已经用数百只动物验证过这一点，无一例外。”
这番话，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五人心中浓重的黑暗。
安全？还有安全可言？
他们这种被主家嫌弃、连做苦力都嫌浪费粮食的废人，还能有安全地完成任务的可能？
那咳嗽的中年人鼓起勇气，声音沙哑地问。
“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真的……能出来？”
“我无需骗你们。”
顾默的回答干脆利落。
“事成之后，无论你们感知到的信息是否有用，你们的奴隶契约都会当场销毁。”
“你们将获得自由民的身份。”
“并且，镇邪馆会赠与每人十两白银，作为安家立命之资。”
自由！十两白银！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五人脑海中炸响！
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彩！
那是渴望，是难以置信，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对于他们而言，留在奴隶主手里，不过是早晚被耗死、丢弃的结局。
而眼下，虽然危险，却有一条清晰的生路，以及一个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
这笔交易，对他们来说，不是冒险，是恩赐！
那瘸腿老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大人！老汉这条贱命就交给您了！”
“我一定把看到的都告诉您！”
其他几人也纷纷跪倒，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神中的死寂被炽烈的希望彻底点燃。
“起来吧，记住你们的任务，感知，然后描述，现在，跟我来。”
永宁街，鬼宅门前。
五名奴隶被依次用宽厚柔软的皮索牢牢捆缚住腰身和双腿，皮索另一端连接着特制的、能瞬间爆发出巨力的强力绞盘银索。
他们被悬吊在特制的架子上，面朝宅院大门。
围观的团队成员，包括陈九、李婷婷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再是冰冷的动物实验，这是活生生的人！
虽然理智上相信顾默的判断，但情感上依旧充满了紧张。
“开始吧，按顺序来。”
顾默对第一个，也就是那个瘸腿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操控绞盘的吴风点了点头。
绞盘转动，老者被平稳地、缓缓地送过了那道死亡门槛。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他，测灵盘的能量指针开始微微颤动。
老者进入领域，初时一切如常，只有破败的庭院和满地的木雕。
他按照顾默的吩咐，开始低声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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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很破，很多木头人地上有灰，空气有点凉，带着带着一股子陈腐的甜味儿，像是像是放坏了的蜜糖……！”
他的描述断断续续，但清晰。
突然！
就在大约一个规则周期该到来的时候，老者的声音猛地顿住，他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来……来了！”
他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有个女娃！穿着红衣服！就站在院子中间那口井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红衣女孩！
“她转过来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脸是笑的！可是那笑容不对！很假！很僵！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黑的！”
这描述让门外众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张开嘴了！”老者几乎是嘶吼出来，“她说……一、二、三……”
就在“三”字落下的瞬间，顾默厉声喝道：“拉！”
吴风早已准备就绪，猛地松开制动！
绞盘在机关作用下疯狂倒转，银索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将老者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门内拽了出来！
“继续后拉！全速！”顾默的命令紧随其后。
老者被飞速拖过门槛，沿着银桩标记的通道向后滑行。
所有人都能看到，一股灰败的颜色正从他的双脚急速向上蔓延！木化开始了！
一丈、五丈、十丈……！灰败色蔓延到了他的腰部！
十五丈…！到了胸口！
老者的脸上已经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就在木化即将蔓延到他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二十丈！”李婷婷尖叫着报出距离！
唰！
那恐怖的木化进程，在二十丈的标记线上，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瞬间停止！
灰败色不再向上，老者胸口以下变成了粗糙的木雕，但头部以上，恢复了血肉之色！
他剧烈地咳嗽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但眼神中，那希望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活下来了！他真的活下来了！
“快！记录！问他看到了什么！”顾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李婷婷和几名队员立刻冲上前，一边给老者喂下安神的药汤，一边快速记录他断断续续的补充描述。
后续的测试依次进行。
虽然每个人的描述略有差异，有人觉得女孩的衣服是暗红色，有人觉得笑声更清脆些，但核心信息高度一致。
一个穿着红衣、面容诡异带笑、黑瞳的小女孩，在庭院井边出现。
她会转过身，用清晰而诡异的声音念出“一、二、三，木头人”。
当她念出木头人并转身背对时，规则静止期开始。
当她再次转身面对时，静止期结束。
当最后一名奴隶那个智力障碍的青年，他凭借本能和简单的指令也成功生还，被安全拉回后，整个团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呼！
“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是一个红衣小女孩！”陈九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规则源头，竟然是以这种形态显现的！”
李婷婷看着记录本上那详尽的描述，感觉一直笼罩在鬼宅上的迷雾，被彻底驱散了。
夜枭缓缓吐出一口气：“形态具现，规则明朗。至此，‘一二三，木头人’部分秘密已经被他们找出来。”
顾默看着那五名虽然带伤、却因重获自由和希望而激动不已的前奴隶，目光深邃。
他兑现了承诺，当场销毁了他们的契约，并让李承业支付了银两。
他转身，望向那栋鬼宅，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描述，在他脑海中最终汇聚、成型，勾勒出一个完整、清晰的内在模型。
“今天大家辛苦了，现在收队。”他对众团队成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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