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喧嚣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只剩下指挥核心内永恒的、低沉的系统运行嗡鸣，以及他自己……那仿佛不存在的心跳。
胜利的欢呼如同隔着厚重玻璃观看的默剧，色彩鲜明，动作激烈，却传不进一丝声音，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陈远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与“山河社稷图”和整个舰队的连接尚未解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艘幸存舰船上洋溢的狂喜，每一个士兵脸上劫后余生的激动。那些情绪如同温暖的光，试图透过神念链接渗透进来，却在他内心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虚无面前，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回响都无法激起。
他赢了。
他完成了任务。
他成为了人类文明的英雄。
但这些概念，此刻在他心中，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甚至带着一种荒谬的讽刺。
他试图去回想，回想自己为何而战。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不辜负那些信任他的人？
所有的理由，在那朵莲花圣殿无声湮灭的景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内核的傀儡。过往所有的努力、挣扎、信念，都在按下最终确认键的那一刻，随着那朵莲花一同被彻底抽离、湮灭。剩下的，只是一具依旧在执行着“指挥官”职能的空壳，依照着惯性，维持着与舰队的连接，处理着必要的数据流。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并非源于身体或神念的消耗，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倦怠，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甚至懒得去思考，懒得去感受，懒得去追问。
空虚。
不是失落，不是悲伤，不是愤怒。
是更加彻底的，什么都没有的空无。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作为“陈远”的那个少年，那个渴望被认可、渴望守护同伴、会在姐姐面前流露出脆弱的少年，似乎已经死去了，死在了那片代表着“胜利”的虚无之前。而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功能，一个刚刚完美执行了毁灭程序的……工具。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那片被标记为“已净化”的黑暗虚无上。那片空无，仿佛是他内心世界的完美映照。
石铁试图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关切的意念波动，被他下意识地、麻木地忽略了。
王胖子发送了技术简报和胜利数据，他只是机械地接收，没有查看。
小烟那带着担忧的感知轻轻拂过，他也毫无反应。
他沉浸在这片自我的、绝对的空虚里，仿佛这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暂时的解脱。至少，在这种极致的空无中，他感觉不到那噬骨的悔恨与自我厌恶。
然而，在这片意识的绝对虚无深处，那枚先天混沌道核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平稳地旋转着，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辉光。它没有试图去填补这份空虚，也没有评判对错。它只是存在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守护着这片废墟，也守护着那被它深深烙印下的、关于毁灭与文明最后的……“痕迹”。
这空虚，是风暴过后的死寂，是审判降临前的真空。
陈远知道，他无法永远躲藏在这片空虚里。当系统完全褪去，当真实的景象展现，当那个被延迟的“真相”最终来临时，这片空虚将会被更残酷的东西所填满。
但此刻，他只能这样空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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