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但声音没有靠近。
不是爬行,是有人拖着伤腿在走。洛昭临立刻打出一道隐匿符,星光一闪就没了。谢无厌已经站到她前面,手里握着斩星剑,眼神很冷。
“别动。”他说。
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是个男人,穿着破夜行衣,左耳少了一半,脸上都是血。他踉跄几步,扑倒在青砖上,手里紧紧抓着一块染血的铜牌。
侍卫上前检查,确认没危险后让开。谢无厌蹲下,掰开他的手指,看清铜牌上的纹路——镇北军七队斥候令。
“陈七。”洛昭临轻声说。
她听过这个名字。谢无厌安插在北境的细作,三年前送假情报被割耳示众,活下来后再没出现。现在他回来了,带着密报。
陈七喉咙发出声音,用尽力气抬起手,指向洛昭临,嘴唇动了动:“三……州……”然后头一歪,昏过去了。
侍卫把他抬走。洛昭临站着没动,肩上的伤还在疼。她和谢无厌有血契相连,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稳,但体内灵力乱了。刚才打得太狠。
“先回府。”谢无厌说。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王府密室。药童正在处理影卫残部的尸体,屋里还有血腥味。洛昭临坐在案前闭眼调息,识海中的星轨罗盘慢慢转动,裂痕比之前多了两道。
她想推演陈七带来的线索,罗盘突然震了一下。
不对劲。
她睁开眼,用手划过眉心,重新进入识海。这一次,她看到罗盘边缘有一丝灰影,像另一个世界的倒影,在轻轻晃动。星轨分成两条,一条指向北方三州的坟地,另一条通向一片空中漂浮的楼阁。
“镜像世界?”她低声说。
系统从来没提过这个。平时系统只会在日月交汇时给三个选择,其他时候都不说话。但现在,罗盘自己亮起微光,像是在警告什么。
她咬破指尖,滴血进罗盘。血珠落在盘面上,立刻被吸走。接着,两条命运轨迹同时出现——
第一条:三州诸侯死了,下葬,谢无厌带兵讨伐叛党,打赢了。
第二条:三州没人死,真身藏在镜像空间,谢无厌出兵打空城,中伏身亡。
第三条:洛昭临一个人进虚界入口,被困住,再没消息。
这是系统第一次出现双重轨迹,而且不是平常的“逆转选项”。她没选,也不敢选。这些不是让她改写的剧情,而是正在发生的真实可能。
她睁眼时,谢无厌正看着她。
“有问题。”她说,“三州的事是假的。”
“怎么说?”
“人没死。”她声音很低,“他们现在在另一个地方喝酒。”
谢无厌没笑,也没怀疑。他见过太多奇怪的事,尤其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只问:“你怎么知道?”
“罗盘告诉我的。”她没提系统,只说,“我推演时看到两个画面,一个是在坟地办丧事,一个是在酒楼里举杯。两个都真实存在,但只有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谢无厌沉默一会儿,走到墙边的地图前。他拿起笔,在三州画了个圈,又在外围标了几处驻军点。
“我已经写了三套计划。”他说,“第一套是连夜突袭,打他们措手不及;第二套是围而不攻,等他们粮尽投降;第三套是假装议和,引他们出来。”
洛昭临摇头:“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他们在现实’这个前提。”她走到地图前,“可如果他们根本不在这里呢?你打的是空城,真正的敌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谢无厌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知道她在瞒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冷静算计的样子,而是带着痛,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但他没问。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药童进来报告,陈七醒了,但撑不了多久,有话要当面说。
两人赶到偏院,陈七躺在床上,脸色发灰,呼吸很弱。看见他们进来,他勉强睁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洛昭临。
“北……境……急报……”他断断续续地说,“三州……死了……可尸体不对……脸上没皱纹……像假的……我们挖开棺材……里面是替身傀儡……真正的主子……在醉梦楼……喝酒……”
说完最后一句,他手一垂,断气了。
洛昭临接过信,封口用的是天机阁旧印——二十年前祭祀用的玉珏图案。她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薄纸,记录了三州诸侯“死亡”当天的时间、地点、验尸结果。每具尸体都没有外伤,面容安详,手中都握着一枚同款玉珏。
她马上发现问题。
这种玉珏,只有天机阁高层才有。二十年前灭门那晚,裴仲渊就是用它启动移魂阵。现在它出现在三州,说明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复制当年的局。
她转身回密室,取出头上的玄铁簪。这根簪子能镇魂,是谢无厌亲手给她戴的。她一直以为只是法器,但从刚才开始,罗盘对它的反应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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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指划过簪身,准备滴血画符,辅助推演。
就在那一瞬间,簪子断了。
不是折断,是中间裂开一道缝,像是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一道微光从裂缝飘出,一张极小的纸片展开,只有巴掌大,泛黄卷边,字迹清瘦。
是她的字。
“君陷危局,我以命格遮掩天机。待雾散时,勿寻我尸骨,只记我曾言——你值得天下,更值得我。”
她僵住了。
这不是今生写的。她不记得写过这封信。但她认得这笔迹,就像认得自己的心跳。这是前世,天机阁被屠那晚,她留在簪子里的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一天。
原来她曾经用自己的命格挡住预言,让他活下来。
她手指发抖,把纸片攥进手心。耳边嗡嗡响,血契突然剧烈震动,谢无厌的伤加重了,她的情绪波动引发了反噬。
“怎么了?”谢无厌察觉不对,一步上前扶住她肩膀。
她没回答,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血滴落掌心,混着纸片一起烧成灰。她闭眼,用血画星图,强行压下罗盘的震荡。
这一次,她找到了规律。
每逢子时三刻,现实和镜像会短暂重叠。时间很短,只能看到一点画面。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谢无厌站在她身边,没再问。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不想说的事一定很痛。
子时三刻到了。
罗盘微光一闪,识海浮现画面——
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阁,匾额写着“醉梦楼”,字体扭曲。三个男人围桌而坐,穿华服,正是三州诸侯。他们说说笑笑,桌上放着玉杯,杯中流动着星光。
他们喝的不是酒,是别人的命格。
更怪的是,他们的影子不在脚下,而在头顶,倒挂在天花板上。
画面只有一瞬,就消失了。
洛昭临睁眼,脸色苍白。
“他们没死。”她说,“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用别人的命格续命。”
谢无厌看着她:“你要去?”
“不能去。”她摇头,“入口不稳定,进去会撕裂神魂。我们现在只能守住现实,防止他们渗透。”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答,低头看着断掉的簪子。簪子裂成两截,断口平整,像是被人精心切开。那封信是从里面拿出来的,说明很久以前就有人知道它会被打开。
是谁?
是她自己?还是另一个她?
她想起陈七临死前的话——“真正的主子在醉梦楼”。
醉梦楼不是地名,是镜像世界的入口代号。古籍记载,只有双瞳的人能看到虚界之门,只有命格残缺的人才能碰它。
她符合所有条件。
谢无厌见她不说话,拿过断簪。他摸着簪身,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几乎看不见。
“昭临吾爱,此簪护你三世。”
是他写的。
不是今生。
是上一世。
他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看他。两人没说话,但有些事已经变了。
他不再只是护她的王爷。
她也不再只是藏锋芒的占星师。
他们之间隔着两辈子的记忆,而现在,那层雾正在裂开。
外面天还没亮。
屋里烛火摇晃,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洛昭临把断簪和纸片收进袖子,手还在抖。谢无厌没松开她的手。
“你不用一个人扛。”他说。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就在这时,罗盘又震了一下。
一道新轨迹出现——
【命途选择】
1. 炸毁三州坟地,逼镜像世界暴露真身
2. 以血祭符,短暂开启虚界通道
3. 找到第三个双瞳者,共启双生阵
她看着三条路,没选。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选择,从来不在系统给的选项里。
她抬手,用断簪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开始画第四条线。
谢无厌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信我吗?”
她停顿一秒,点头。
他松开手,退后半步,让她专心施法。
烛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血顺着掌心流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罗盘转得越来越快。
窗外,第一缕阳光刚照进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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