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停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洛昭临推开谢无厌的手,坐了起来。她没看四周,直接抓起斩星剑挡在身前。她用手指在剑上划了一下,血流出来,滴在剑身上。剑没有反应,没有光,也没有动静。它现在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谢无厌靠在断墙边,胸口包着布条,上面有暗红色的血迹。他抹了把脸,声音很哑:“他们走了。”
两人互相扶着站起来。他的左腿发抖,每走一步都很疼。她的右手掌心有一道裂口,是昨晚画符时伤的,还在渗血。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沿着烧焦的山路往皇城走。天已经亮了,风吹散了灰烬,露出黑乎乎的土地。远处的城楼还在,旗子也没倒,但没人出来接他们。
“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活着。”洛昭临说。
“有人知道。”谢无厌看着城门,“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到了城门口,守军认出了九王爷,立刻跪下磕头。洛昭临扫了一眼他们的手腕,发现都有红印,像是被烫过。她没说话。
马车等在城外。车帘掀开一条缝,王府的老仆探出头,看到两人样子差点叫出声。他赶紧递来药箱和干净衣服,低声说:“朝里出事了。”
车轮开始滚动,压着石板路发出闷响。
洛昭临靠在车厢上闭眼休息。她想运功调息,却发现识海空空的,一点灵力都引不出来。她咬破舌尖,靠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勉强集中精神,在脑子里回想三颗星的位置。
这是她以前学过的星象推演法,不靠系统也能用。
画面闪了出来:金殿上,百官跪地齐声说,“九王爷拥兵自重,恐生叛乱”。皇帝坐在龙椅上,左手放在扶手上,右手不停摸着手腕,眼神飘忽。一个太监站在他身后半步,袖子里垂出一段黑绳,缠在椅子脚上。
洛昭临睁开眼,额头全是汗。
“怎么了?”谢无厌问。
“你被弹劾了。”她说,“满朝文武都上了折子,说你借剿匪扩军,私藏斩星令残片,图谋造反。”
谢无厌冷笑:“我要真想造反,昨晚就不会回来了。”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马蹄声。传旨太监追上来,宣读圣谕:暂停谢无厌统帅之职,立刻交出兵符,等查清再定去留。
洛昭临接过圣旨,纸是凉的,墨还没干。她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指尖沾到一股阴气,像是尸油混在墨里写的字。
“这不是皇帝的意思。”她说。
“我知道。”谢无厌把兵符放进木匣,“但他签字了。”
夜里,她点燃油灯,在桌上铺开黄纸。她取下发间的玄铁簪,蘸了自己的血,在纸上画星轨图。这活儿耗神,但她能做,不需要系统。
三幅画面浮现:
第一幅,宫门落下千斤闸,守军转身射杀同伴;
第二幅,御膳房灶火突然灭了,饭菜冒出灰烟;
第三幅,龙案底下有黑影在动,一只苍白的手把东西塞进暗格。
她猛地停下笔,笔尖断了,血溅在纸上。
“不是叛乱。”她喘着气说,“是换人。”
谢无厌一直坐着没动。他盯着那滴血看了很久,才问:“你能确定?”
“我能确定皇帝被人控制了。”她说,“他身边有人下了蛊,或者用了傀儡术。他做的事都不是他自己想的。”
“谁能做到?”
“圣光教。”她看着自己的手,“白从礼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动。”
第二天凌晨,她从妆匣底层拿出一道匿踪符。这符是三年前自己画的,用了南疆蛊蝶翅粉和心头血,时间短,但不会触发皇宫禁制。
子时三刻,她翻过宫墙,贴着柱子阴影往前走。元武卫巡更的路线她记得清楚,拐角处总会慢半拍。她避开元阵节点,悄悄进了御书房侧廊。
门没锁。
她推门进去,烛火快灭了,屋里没人。龙案上方挂着先帝写的“天下为公”,字迹有些模糊。她绕到后面,蹲下检查桌底。
手指摸到一处凸起,按下去,暗格弹开。
里面有一串黑色珠子,十二颗骷髅头围成一圈,左边第三颗上有细小十字纹。
她瞳孔一缩。
和白从礼戴的那串一模一样。
她没拿走,只用指甲刮下一缕缠在珠子上的黑丝,藏进袖子。关上暗格时,她注意到龙案边缘有一圈细划痕,像是被人反复摸过同一个地方。
她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窗边,听见外面脚步声靠近。
她屏住呼吸,贴墙站着。
两个太监提灯走过。一个说:“大祭司说了,只要皇帝继续下旨削权,三日后就能启阵。”
另一个低声问:“那九王爷呢?听说昨夜回来了。”
“别管他。”前面那人笑了一声,“他已经没兵权了。倒是那个女人,得盯紧点。”
“哪个女人?”
“穿月白衣的那个。她来过吗?”
“没见登记。”
“查暗线记录。要是她来过,马上报大祭司。”
脚步声远去。
洛昭临趴在屋檐下不动。她紧紧攥着袖里的黑丝,直到手指发麻。
回府路上,她绕了三条街,确认没人跟踪才进门。
谢无厌在书房等她。桌上放着空茶杯,茶根凝成一小块褐色沉淀。
她把黑丝放在灯下照。黑丝遇光微微扭动,像活的一样。
“皇帝是傀儡。”她说,“圣光教早就进宫了。有个大祭司在背后操控一切。”
谢无厌拿起黑丝闻了一下,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控魂术。它连着一个阵,范围覆盖整个皇城。阵一旦完成,所有听命于皇帝的人,都会变成他们的刀。”
“所以我们不能现在揭发。”她摇头,“打草惊蛇的话,他们会提前动手。我们必须等。”
“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露破绽。”她看向皇宫方向,“他们要的不是杀你,是让你失去兵权后,再借皇帝之口把你定为逆贼。我们要做的,是在那之前拿到证据。”
谢无厌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书。封面写着《皇城地脉图志》。他翻开一页,指着一条红线:“这是地下暗渠,通向御书房下面。如果他们在布阵,一定会动这里的灵脉节点。”
她凑近看,忽然发现页角有个小符号——像是双瞳阵图的一角。
“这个标记……”她伸手去摸,纸突然发烫。
谢无厌立刻合上书:“别碰。这本书被动了手脚。有人在等我们翻它。”
她收回手,掌心已有一道红印,像被烫过。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我们会查。”她说。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在查。”谢无厌把书放回去,“你今晚画一道假符,故意让暗线看到。我去见几个老部下,放出风声说我要逃。”
“你要当诱饵?”
“我不当,谁当?”他扯了下嘴角,“我现在是个没兵权的王爷,正好装怂。”
她没笑,只是看着他很久,然后点头。
“记住。”她说,“不管发生什么,别一个人扛。我们现在没有系统保命了。”
“我知道。”他说,“但我还有你。”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
“谢无厌。”
“嗯?”
“如果你发现我说话不对劲,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就一巴掌扇醒你。”他直接接话,“就像你在废墟那次打我那样。”
她终于笑了下。
回到房间,她拿出朱砂和黄纸开始画符。笔蘸血,画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低头看手。
刚才那道红印还在,而且越来越深,边缘泛出紫黑色。
她猛地撕碎手中的符纸。
不是因为画错了。
是因为她突然想到——
从她碰过那本书开始,她的动作、语气、想法,是不是已经被影响了?
她抬头看向铜镜。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很亮。
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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