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族战场关闭的第七日，林昊与苏清月回到烈阳城。
赵家府邸深处，一处布下重重禁制的密室内。赵烈阳、林昊、苏清月三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仙路……确实断了。”赵烈阳长叹一声，取出一枚古朴玉简递给林昊，“这是近千年来所有尝试飞升仙界的记录。从三百年前开始，再也没有人成功过。”
林昊神念扫过玉简，眉头渐渐皱起。
玉简中记载着二十七次飞升尝试：
· 灵光历九千六百年，帝尊“云天道人”于北极冰原引动飞升天劫，九重雷劫过后，虚空出现仙门，云天道人踏入其中……自此音讯全无。
· 灵光历九千八百四十二年，三位圣者巅峰联手布下“三才飞升阵”，以燃烧寿元为代价强行开启仙路。仙路显现半日，三人踏入后，仙路崩塌，血雨倾盆三日。
· 灵光历九千九百七十年，帝尊“赤炎老祖”持上古仙器“离火旗”冲击仙路，在即将踏入仙门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黑暗剑气斩灭神魂，仙器破碎。
· 最近一次，是三十七年前，一位隐世不出的老帝尊，在陨神山旧址布下“逆天改命大阵”，引来九九天劫。天劫渡过，仙门大开，但门内涌出的不是仙灵之气，而是……蚀神魔瘴！老帝尊被魔瘴侵蚀，化为只知杀戮的魔物，最终被三大古老传承联手镇压。
“二十七次尝试，二十七次失败。”赵烈阳声音低沉，“其中十三次连仙门都未能开启；九次开启后踏入者失联；三次被神秘力量截杀；两次……直接引发了灾难。”
苏清月轻声道：“三百年前开始断绝……这个时间点很微妙。与幽墟在万族战场活跃的时间基本吻合。”
林昊放下玉简，眼中闪过思索：“寂灭之主被封印在混元宫，但他的力量可能早已渗透出来。斩断仙路，断绝下界修士飞升之路，这符合他‘寂灭万物’的本性。”
“还有一种可能。”林昊顿了顿，“仙路本身……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赵烈阳和苏清月同时一震。
“你是说……”
“我在青莲道尊留下的信息中看到了一些破碎画面。”林昊缓缓道，“上古时期，诸天万界本是一体，有三十六重天。仙路并非‘通道’，而是天地法则自然形成的‘阶梯’，连接着不同层次的世界。”
“但在一场旷世大战中，三十六重天被打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于虚无之中。我们现在所在的灵界、下界，乃至仙界，都只是其中较大的碎片罢了。”
“仙路，本质上是这些碎片之间残存的法则连接。如果连接被破坏，或者……另一端的世界碎片已经崩塌、被污染，那么仙路自然就断了。”
密室内陷入沉默。
如果林昊的推测是真的，那事情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不仅飞升无望，甚至可能意味着，所谓的“仙界”，已经不存在了！
“不，仙界应该还在。”苏清月忽然开口，她眉心青莲印记微微发光，“我的血脉记忆在复苏，能隐约感应到……在无尽的虚空深处，有一个庞大的世界碎片群，散发着浓郁的仙灵之气。但通往那里的路，确实被某种黑暗力量截断了。”
林昊点头：“寂灭之主可能无法直接毁灭仙界，但他可以污染、截断连接仙界的法则之路。只要断绝飞升之路，下界修士无法获取更高层次的修炼资源与法则感悟，修为上限就会被锁死。久而久之，整个修炼文明都会衰退，最终……走向寂灭。”
“好狠毒的算计！”赵烈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断绝诸天万界的未来！”
“所以，我们必须重开仙路。”林昊站起身，目光坚定，“不仅是为了飞升，更是为了打破寂灭之主的布局。”
“可是……”赵烈阳苦笑，“连帝尊巅峰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
“我们有青莲道尊与混沌道尊的传承。”林昊与苏清月对视一眼，“而且，我们知道了仙路断绝的真相，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昊与苏清月闭门不出，全力消化万族战场所得。
林昊将《九转混沌诀》推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混沌生灭，轮回不止，他体内的力量在生与灭之间不断循环，每一次循环，都让混沌星力更加精纯、深邃。
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圣者境巅峰，但战力……已经无法用常规境界衡量。
苏清月则完全激活了青莲血脉，眉心青莲印记化作实质，化作一朵三寸青莲悬浮于头顶。青莲每旋转一圈，就有清光洒落，洗涤神魂、净化法则。她的青莲领域进化为了“青莲世界”，虽只是雏形，但已具备真实世界的部分特性。
这一日，密室禁制被触动。
林昊打开禁制，门外站着赵烈阳与一位陌生的灰袍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双眼浑浊，仿佛随时会断气。但林昊却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一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帝尊境，而且是巅峰帝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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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天机老人’，灵界最古老的推演者之一。”赵烈阳介绍道，“他算出你们要重开仙路，特来一见。”
天机老人浑浊的双眼看向林昊，瞳孔深处仿佛有星辰幻灭：“混沌体……青莲血脉……果然应验了古老预言。”
“什么预言？”苏清月问。
“仙路断，天地暗。混沌青莲现，重开三十六天。”天机老人缓缓道，“这预言流传于最古老的传承中，但无人知晓‘混沌青莲’指的是什么，直到你们出现。”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兽皮上绘着复杂的星图与符文。
“这是‘诸天星路图’，记载着上古时期连接三十六重天的所有仙路节点。虽然大部分已毁，但若能找到残存的节点，或许能重新接续。”
林昊接过星路图，神念探入其中。
刹那间，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无尽星空，看到了三十六颗璀璨星辰以玄奥轨迹排列，星辰之间有无形丝线相连。但此刻，大半丝线已经断裂，星辰也黯淡无光。
“节点……”林昊锁定其中一颗相对明亮的星辰，“灵界对应的节点，在哪里？”
天机老人指向星图一角：“这里，‘天绝峰’，灵界最高处，也是距离‘仙界碎片’最近的地方。上古时期，那里是最大的飞升台。”
“但三百年前，天绝峰已被‘黑暗潮汐’笼罩，任何接近者都会被侵蚀神智，化为魔物。三大古老传承曾联手探查，折损了两位帝尊，最终只能在外围布下封印，禁止任何人靠近。”
林昊眼中闪过光芒：“就是那里了。”
“你们真要前往？”天机老人看着林昊，“即便你们有上古道尊传承，但黑暗潮汐非同小可，那是寂灭之主力量的外显，连帝尊都无法抵挡。”
“总要有人去。”林昊平静道，“如果连尝试都不敢，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天机老人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三枚古朴铜钱：“既如此，老朽为你们卜上一卦。”
他抛出铜钱，铜钱在空中旋转，发出奇异的嗡鸣声。当铜钱落地时，竟全部竖立，既不朝上也不朝下！
“这……”天机老人脸色大变，“卦象不显，天机混沌……你们的命运，已经超出了天道的推演范畴。”
他深吸一口气：“此去凶险异常，但并非绝路。老朽只能告诉你们一句话——”
“黑暗之中，方见真光。绝路尽头，自有生门。”
三日后，林昊与苏清月辞别赵烈阳，离开烈阳城，前往天绝峰。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化作两道流光，划破长空。
灵界广袤无垠，以他们的速度，也飞遁了整整七日，才抵达天绝峰所在的“绝域”。
这是一片死寂之地。
大地龟裂，寸草不生。天空永远笼罩着铅灰色的乌云，不见日月。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连天地灵气都稀薄得近乎于无。
而在视野尽头，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山峰耸立。山峰周围，翻滚着粘稠如墨的黑暗雾气，那便是“黑暗潮汐”。
即使相隔千里，林昊也能感应到黑暗潮汐中蕴含的恐怖寂灭之力。那力量在侵蚀一切，吞噬一切，将万物归于虚无。
“比万族战场的蚀神魔瘴强了百倍不止。”苏清月面色凝重，“我的青莲领域在示警，一旦被黑暗潮汐卷入，最多支撑三息。”
林昊点头：“硬闯确实不行。但天机老人说‘黑暗之中，方见真光’，意思是……真正的仙路节点，可能就在黑暗潮汐最深处？”
两人继续向前，在距离天绝峰百里处停下。
这里已经是黑暗潮汐的边缘，脚下大地变成了漆黑坚硬的岩石，那是被黑暗力量侵蚀了千万年的结果。
“那里有人。”苏清月忽然指向左侧。
林昊望去，只见一座残破的石碑旁，盘坐着一个人影。
走近一看，那人身着星宫白袍，但袍子已经破烂不堪，沾满黑血。他面容枯槁，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显然已在此坐了不知多久。
似是感应到有人靠近，那人缓缓睁开眼。
他的双眼……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暗！
“又来了……送死者……”他发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死气。
林昊瞳孔微缩：“你是……星宫的人？”
“星宫……呵呵……”那人惨笑，“三百年前，我是星宫大长老‘星云子’，奉命探查天绝峰异变……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黑暗从七窍中渗出：“黑暗潮汐……它在侵蚀我的神魂，同化我的力量……我用了三百年抵抗，但快撑不住了……”
“杀了我……”星云子看向林昊，黑暗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哀求，“在我彻底化为魔物之前……杀了我……然后，毁掉那座石碑……”
林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座残破的石碑上，刻着一行古字：
“仙路非路，心路即路。欲上九天，先入幽冥。”
“这是……”林昊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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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古飞升者留下的警示。”星云子艰难地说道，“我参悟了三百年才明白……仙路已断，常规方法不可能重开。要想抵达仙界碎片，必须……走另一条路。”
“什么路？”
“幽冥路。”星云子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黑雾，“黑暗潮汐最深处……不是绝地，而是……通道……通往……”
他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彻底化为黑雾，融入周围的黑暗潮汐中。
只在原地，留下一枚黯淡的星辰符箓。
林昊捡起符箓，符箓中残留着星云子最后的神念信息：
“后来者，若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彻底寂灭。”
“三百年的抵抗，让我窥见了真相：黑暗潮汐的本质，是‘寂灭法则’对‘飞升法则’的污染与覆盖。仙路节点确实在天绝峰顶，但已被黑暗吞噬。”
“想要重开仙路，必须先净化黑暗潮汐，或者……找到被黑暗覆盖下的‘另一面’。”
“我以星辰推演之术反复计算，得出一个结论：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飞升之路为‘阳路’，被黑暗污染后，其‘阴面’可能会显现。”
“那便是‘幽冥路’——一条逆反常规，以死求生，以寂灭寻生机的道路。”
“但踏入幽冥路，九死一生。需先散尽修为，化凡入冥，在绝对的黑暗中寻找那一缕微光……”
“我做不到……我的道心已被黑暗侵蚀……”
“后来者，若你有大勇气、大决心……便去试试吧……”
“若成功……请告诉星宫……我……无愧于宗门……”
神念信息到此中断。
林昊握着星辰符箓，沉默良久。
苏清月轻声道：“散尽修为，化凡入冥……这代价太大了。”
“但不这么做，可能永远无法重开仙路。”林昊看向前方翻涌的黑暗潮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青莲道尊与混沌道尊当年能舍身封印寂灭之主，我们……难道连散尽修为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苏清月握紧他的手，“如果你散尽修为，万一……”
“没有万一。”林昊转身，认真地看着她，“清月，相信我。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
苏清月眼眶微红，最终重重点头：“好，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昊将星辰符箓收起，拉着苏清月的手，一步步走向黑暗潮汐。
在踏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看了一眼这个他们生活了许久的灵界。
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黑暗。
黑暗瞬间将两人吞噬。
在绝对的黑暗中，林昊开始运转《九转混沌诀》最后、也是最危险的篇章——“归凡篇”。
将一身修为，全部散去。
将混沌星力，全部逆转。
将圣者道果，全部崩解。
化凡，入冥。
在修为散尽的最后一刻，林昊感觉到，在无边的黑暗深处，似乎……真的出现了一缕微光。
而那微光指引的方向，隐约传来古老的仙音，与……青莲的清香。
（第三百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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