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通道内的景象，与林昊想象中的“飞升”截然不同。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仙乐缥缈。只有无尽的、扭曲旋转的虚空乱流，以及狂暴到足以撕碎寻常圣者肉身的空间风暴。视野被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充斥，感知被混乱的时空法则搅成一团乱麻。
林昊体表自动浮现出万道战衣的虚影，混沌气与星辰之力交织，形成一个薄而坚韧的护罩，抵挡着持续不断的冲击。即便如此，他仍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身不由己地被抛掷、翻滚。
“这通道……不太对劲。”他心神紧绷。
按照苏清月的说法，这座隐秘祭坛开启的应该是相对平稳的随机飞升通道。但此刻的乱流强度，远超记载中“随机通道”应有的水平。
除非……通道在开启时或开启后，受到了外力的强力干扰！
念头刚起，前方一片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虚空暗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通道前方，并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暗影所过之处，原本就脆弱的通道壁障发出刺耳的“咔嚓”声，迅速崩解。一股阴冷、邪异、充满腐朽与堕落气息的力量，如同毒蛇般钻入通道，朝着林昊缠绕而来。
“寂灭之力……但更加污浊、扭曲！”林昊瞳孔微缩。这力量与幽墟杀手使用的寂灭法器有相似之处，但层次更高，也更加……恶毒。其中甚至夹杂着某种针对神魂的、令人作呕的低语呢喃。
“吼——！”
他来不及细想，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体内混沌星辰道胎轰然震动。混沌气喷薄而出，化作一只灰蒙蒙的巨掌，裹挟着开辟与湮灭的真意，狠狠拍向那片侵袭而来的暗影。
轰隆！
巨掌与暗影碰撞，爆发出无声的湮灭。混沌气与污浊寂灭之力相互侵蚀、抵消。通道剧烈震荡，更多的裂痕蔓延开来。
然而，那暗影似乎源源不绝，只是被阻了一阻，便再次汹涌扑来。更可怕的是，暗影深处，隐约有数道模糊的、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了林昊。
“不止一人……而且，至少是圣者后期，甚至……更高！”
林昊心中一沉。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动用了某种强悍的虚空禁术，强行扭曲并侵入了他这条本应隐蔽的飞升通道。目的明确——截杀！
硬拼绝非上策。通道本身已濒临崩溃，再加上数名强敌环伺，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断。
目光扫向通道侧方一处因剧烈震荡而变得格外薄弱、甚至隐约有外界星光透入的裂隙。
“赌一把！”
林昊不再与暗影纠缠，身形骤然收缩，将全部力量凝聚于体表的万道战衣，同时全力催动那新得的、尚不纯熟的“空间道纹”感悟。
嗡！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极细、极锐的混沌星光，不再沿着原有通道前进，而是猛地撞向那片薄弱裂隙！
在撞击前的瞬间，他左眼混沌星云旋转，强行推演裂隙之外最可能相对“安全”的空间落点；右眼九大道符闪烁，将生机、造化、星辰等护身大道的力量催发到极致。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巨响在意识中炸开。
通道壁障被强行撕裂，林昊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神魂，在这一刻被狂暴的时空乱流彻底撕扯、拉长、扭曲。护体神光剧烈明灭，万道战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连混沌星辰道胎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
但他咬牙撑住，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沿着那道推演出的、稍纵即逝的“生路”，将自己像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身后，是崩塌的通道、蔓延的污浊暗影，以及隐约传来的、愤怒而惊愕的意念波动。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与混乱。
不知在时空乱流中漂流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就在林昊的意识因剧痛和消耗即将陷入模糊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坚实”的感觉——不是通道的壁障，而是某种浩大、稳固、充满各种驳杂却真实不虚的天地法则的“存在”。
灵界！终于接近灵界的边缘了！
但“着陆”的方式，却并非他所愿。
轰！！！
他像一颗真正的陨石，撞碎了数层稀薄的、充满尘埃与冰晶的罡风层，狠狠砸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大大小小破碎星辰与奇异矿石构成的“海洋”之中。
天旋地转！
剧烈的撞击让林昊眼前发黑，护体神光彻底溃散，本就受损的道胎再次受创，一口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身下是冰冷、坚硬、嶙峋的岩石。四周充斥着一种独特的、沉甸甸的“星力”，与下界不同，更加原始、混乱，也蕴含着某种惰性与……死寂。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陷在了一个刚刚被自己砸出的、直径数十丈的深坑底部。坑壁是暗红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奇异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星尘和某种硫磺般的味道。
神念艰难地扫出深坑，向外蔓延。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荒凉、无比浩瀚的景象。
无数破碎的星辰、巨大的陨石、扭曲的金属残骸、凝结的星云物质……如同垃圾般悬浮在幽暗的虚空中，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旋转的“海洋”。远处，有颜色怪异的星云如同漩涡般缓缓转动，有极光般的能量带在虚空中无声流淌，更远处，依稀可见几颗散发着黯淡光芒的、不规则的“陆地”轮廓。
死寂、混乱、危险……却又蕴含着一种残酷而原始的美感。
“这里……就是坠星海？”林昊咳出几口淤血，心中明悟。
从通道被干扰的方向和强度来看，袭击者恐怕并非幽墟一家。那污浊扭曲的寂灭之力，更像是某种与寂灭大道相关，但走了邪路的可怕存在。
万幸，他赌对了。强行破开通道壁障，虽然身受重伤，且偏离了预定落点（飞升接引域外围），但总算摆脱了截杀，真正踏足了灵界地界——尽管是这片着名的混乱凶险之地。
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个显眼的撞击坑，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并弄清自己到底在坠星海的哪个角落。
他强撑着盘膝坐起，正欲运转功法，先稳定一下濒临崩溃的伤势。
突然——
轰！轰隆！
远处，传来了激烈的能量爆炸声，以及呼喝、怒骂、惨叫之声。
声音迅速由远及近。
林昊神念受损，范围大减，只能模糊感应到，约在百里之外，正发生着一场战斗。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正在高速移动、碰撞，并且……似乎正朝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而来！
“晦气！”林昊暗骂一声。
刚脱虎口，又遇狼群？在这无法之地，任何外来者，尤其是受伤的外来者，都可能是他人眼中的肥羊。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甚至连心跳、血液流动都降到最低，同时全力催动“隐匿大道”的种子，配合混沌气的包容特性，试图将自己与身下的坑底岩石融为一体。
几息之后，四道遁光歪歪斜斜地朝着撞击坑的方向仓惶逃来。
前面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青色劲装，已破损不堪，气息萎靡，修为大约在圣者中期；女子则是一身火红法袍，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修为同样是圣者中期。两人皆是满脸惊惶，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
后面追赶的，则是两名穿着黑色鳞甲、面容凶悍的大汉。一人手持一柄门板宽的锯齿砍刀，另一人则挥舞着一条布满倒刺的黑色锁链。两人气息彪悍，带着浓烈的煞气，修为赫然都在圣者后期！
“赵兄！前面有个新砸出来的陨石坑，或许能暂避！”红衣女子急声道。
“躲进去！跟他们拼了！”青衣男子咬牙，眼中闪过决绝。
两人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林昊所在的深坑之中，背靠坑壁，各自祭出残破的法器，死死盯着坑口。
两名黑甲大汉紧随而至，悬浮在坑口上方，如同盯住猎物的秃鹫。
“跑啊？怎么不跑了？”持刀大汉狞笑，声音沙哑难听，“把‘星髓精金’交出来，再自废修为，或许老子心情好，留你们个全尸！”
“呸！黑骷盗的杂碎！那精金是我们兄妹拿命换来的，想要？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青衣男子怒喝，但声音中难掩虚弱。
“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宰了搜魂！”持链大汉不耐烦道，目光扫过坑底，忽然“咦”了一声，锁链一指林昊所在的方向，“那里……好像还有个人？”
持刀大汉也注意到了那个倚靠在坑壁角落、浑身染血、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身影。
“嘿，还有个半死的？一起宰了，说不定有点油水。”
战斗一触即发，而林昊，这个只想安静疗伤的过客，却被意外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劫杀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坑口上方的两名黑甲大汉，又瞥了一眼身旁背靠坑壁、满脸绝望却咬牙坚持的兄妹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被冰冷的锐意取代。
既然躲不过……
那就速战速决。
正好，需要些“补给”，来修复这身该死的伤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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