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像一张咬住猎物的嘴,缓缓松开了牙关。
冉诗语第一个踏进去,脚底触到的是某种温热的石砖,不像是石头,倒像是凝固的血痂。她没回头,只是把《幻灵仙典》往怀里又塞了半寸——书页还在发烫,像揣了个刚啃完辣椒的小火龙。身后三人屏息跟进,脚步轻得如同怕吵醒坟里的祖宗。
“这地方连个灯都没有。”南宫笑天小声嘀咕,“他们是不是觉得,黑着才显得神秘?”
“你要是再说话。”苍幺妹压低嗓门,“我就把你塞进墙缝里当照明蜡烛。”
北冥走在最后,剑未出鞘,但指节一直贴在剑柄上,像是在等它突然喊他一声哥。他扫了一眼两侧墙壁,那些刻满符文的石面正以极慢的速度蠕动,仿佛整条走廊是活的消化道,正准备把他们慢慢碾成灵力肥料。
“走快点。”他说,“别踩有裂纹的砖。”
于是四人开始了一场诡异的舞蹈:贴墙、踮脚、跳格子,活像一群参加修仙版儿童乐园闯关赛的倒霉蛋。冉诗语一边挪一边默念秘籍中的隐匿咒,将四人气息压缩成一根看不见的线,穿行在密布的感知网中。她能感觉到,《幻灵仙典》正在微微震颤,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共鸣?像是有人在隔壁房间轻轻敲了敲墙。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南宫忽然抽了抽鼻子,“像烧糊的头发混着陈年袜子?”
“是你自己三天没洗头。”苍幺妹翻白眼。
“不,这次真不是我。”
话音未落,前方拐角处猛地亮起一道幽蓝光幕,像是谁拉开了一扇通往鬼市的窗帘。光幕后方,是一片开阔的厅堂,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巨大棋盘纹路,每一块砖上都嵌着一枚铜铃——无声,却让人心底发毛。
“九宫迷踪铃阵。”北冥眯眼,“踩错一步,全城警报。”
“那咱们是跳广场舞过去吗?”南宫苦着脸。
“你要是能跳出‘平安无事’四个字。”苍幺妹冷笑,“我当场给你鼓掌。”
冉诗语没说话,她已经翻开秘籍,一页泛着微光的图卷自行展开——残塔,断檐,塔顶镶嵌之物轮廓分明,竟与她袖中幽莲佩拓片如出一辙。她心头一跳,手指却不自觉地抚过那幅古图,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记忆。
“走中间。”她低声说,“第三列,第七步开始,单数左,双数右,别回头。”
众人依言而行。每一步落下,铜铃都轻微震颤,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南宫不小心多迈了半步,右脚踩上一块边缘泛红的砖——
“叮。”
一声脆响,如同死神打了个响指。
三道黑影从侧门疾射而出,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同一根线扯动的木偶。他们手持漆黑长戟,眼神空洞,脸上戴着覆面铁甲,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阴傀!”北冥低喝,“别对视!会蚀神识!”
南宫反应最快,反手掏出一枚“声引符”,往远处一甩——“啪”地炸开,像极了过年时小孩扔的摔炮。一名傀儡立刻转身追去,剩下两个直扑队伍中央。
苍幺妹早有准备,机关匣最后一丝能量迸发,三只微型雷蛊“嗖”地窜出,精准钉入两柄长戟的核心枢纽。“咔嚓”两声,法器碎成渣,紧接着她一个滑铲冲到近前,抬腿就是一脚,把其中一个踹进了墙里,卡得死死的。
“下次能不能给点有用的东西?”她喘着气骂南宫,“比如烟雾弹?糖豆也行啊!”
“我包里本来有!”南宫委屈,“是你昨天说我藏零食影响团队形象,逼我把豆沙包全埋了!”
“那你现在可以去坟前哭!”
冉诗语没参与斗嘴,她蹲下身,迅速掀开倒地傀儡的头盔内缘。一道微弱灵印映入眼帘——熟悉的符线走向,古老的结阵手法,赫然是凌云阁失传已久的“九转心锁炼术”。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简单的改造。这是用师门禁术,把活人炼成了兵器。
更让她心头狂跳的是,那傀儡颈后,烙着一朵暗红莲花纹——和冉雪香囊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是谁……把我们的东西,变成了他们的刀?”她喃喃。
没人回答。答案太沉重,压得空气都变了质。
他们继续前进,脚步比之前更轻,也更沉。
越往深处,那种低频震颤就越明显。它不刺耳,却像蚂蚁在骨头缝里爬,让人忍不住想抓挠自己的五脏六腑。冉诗语体内的火灵力开始躁动,与《幻灵仙典》产生微妙排斥,仿佛书不愿带她靠近某地。
她咬牙,再次催动“化火为溟”咒文。经脉如冰灼交替,疼得她指尖发抖,冷汗顺着鬓角滑下。但她坚持着,将火灵转化为伪水灵韵,稳住心神。
就在那一刻,她察觉到了。
前方空气中,有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涟漪,每隔三息,便释放一次定向灵波——频率、波长、波动节奏,竟与她手腕上的闪电红痕完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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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结界。”她低语,“但它在‘呼唤’我。”
“别靠近。”北冥伸手拦她,“可能是陷阱。”
“可它认得我。”她抬头,目光坚定,“就像梦里那个声音,知道我是谁。”
她将秘籍贴于心口,闭眼感应。识海中,画面浮现:一座石台,孤零零立在大厅尽头;台上,半截断裂的塔形残骸静静伫立,样式与秘籍古图中的残塔,如出一辙。
“守塔人……你还在这儿吗?”她在心里问。
没有回应。
但秘籍忽然自动翻页,一行小字浮现又消散:
“血亲之息,已入内庭。”
她猛地睁眼。
与此同时,南宫忽然指着前方:“你们看那墙!”
只见原本灰暗的石壁上,竟浮现出无数细密刻痕——不是符文,而是名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苍幺妹走近细看,脸色骤变:“这些……都是失踪弟子的名讳!三年前被逐出山门的、半年前巡山未归的、甚至还有五年前误入禁地的……全在这儿!”
“不止。”北冥声音发紧,“他们在墙上刻了自己的死法。”
“王小川——雷渊噬魂。”
“李青禾——心脉锁断。”
“周无咎——献祭启门。”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抹去的历史。
“所以这不是总部。”冉诗语声音轻得像风,“这是坟场。一座用同门性命喂养的活墓。”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翻出幽莲佩拓片。就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拓片边缘泛起一丝红光,与石壁上某个名字旁的印记遥遥呼应。
那是——冉雪的名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代姐赴劫,愿魂不灭。”
她怔住了。
手腕上的红痕突然灼痛,像是有人在血脉里点燃了一根引线。
“她不是来害我的。”冉诗语喃喃,“她是被困在这里的人之一。”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苍幺妹突然拽她后退,“你看地上!”
只见他们刚刚走过的石砖,正一片片变黑,裂缝中渗出暗红色液体,缓缓汇聚成一条蜿蜒小溪,流向那座残塔。
而残塔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缓缓浮现。
女人,白衣,长发披散,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玉佩。
她张了嘴。
没有声音。
但冉诗语听见了。
“钥匙……不是你姐姐。”
她的手指,指向冉诗语怀中的《幻灵仙典》。
下一秒,整座大厅的铜铃同时震动。
不是一声。
是千百声齐鸣。
如同万千亡魂,在耳边齐声呐喊。
冉诗语的手指紧紧攥住秘籍封面,指节发白。
书页剧烈翻动,停在一页绘有双生莲的古卷上。
左边那朵完好,右边那朵——花瓣尽碎,只剩一根枯茎。
她终于明白。
有些真相,不是用来揭晓的。
是用来撕开的。
她的嘴唇动了动,问出了那个她早就该问的问题:
“如果我一直以为的敌人,其实是替我挡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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