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符文像是活了，一阶一阶亮起幽蓝的光，仿佛整条通道在呼吸。空气里没有风，却有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像被人用湿透的棉被裹住了头。
冉诗语扶着南宫笑天的手臂站起来，膝盖还有点发软。刚才那一针刺入蛇眼的操作，差点把她神识抽成干香菇。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幻灵仙典》，封面那道“心”字裂痕又深了一分，像谁拿小刀在她心里划了第三刀。
“我怀疑这书快成精了。”她喃喃，“再这么下去，它该反向认主，让我叫它祖宗。”
“那你得先改口。”苍幺妹走在前头，刀尖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川”字，“不然它听不懂人话。”
南宫笑天咧嘴一笑：“我觉得它听得懂四川话，毕竟你骂它的时候它从没炸过。”
“闭嘴！你再贫我就把你塞进下一扇门当钥匙链。”
北冥走在最后，剑已归鞘，但手指一直搭在剑柄上，指节泛白。他没说话，眼神却像鹰隼扫过两侧石壁——刚才那扇青铜门后的影子，袍角拂地的样子，太像凌云阁禁地那块地砖的纹路了。巧合？他不信。修仙界最怕两种事：一是巧合，二是“刚好”。
阶梯向上延伸，越走越窄，头顶的岩层压得人喘不过气。忽然，脚下符文节奏变了，由舒缓转为急促，像是心跳突然加速。
“不对劲。”北冥低喝，“停下。”
话音未落，左右石壁轰然裂开！
八具黑甲傀儡跃出，通体漆黑如墨，关节处泛着血锈般的红光，手持双刃短戟，落地无声，却带起一阵腥风。它们没有眼睛，头盔下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火，齐刷刷锁定了五人。
“哟，迎宾队？”南宫笑天往后缩了半步，“还是八人男团？打完能合影不？”
“合影你个头！”苍幺妹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准备战斗！”
冉诗语迅速翻开秘籍，指尖刚触到书页，一股熟悉的暖流便涌入经脉。她低声念诀，《幻灵仙典》微微震颤，五人周身气息瞬间模糊，如同被一层薄雾笼罩。那八具傀儡的动作顿时一滞，幽火乱晃，显然失去了锁定目标。
“隐匿天机，启动成功。”她松了口气，“三息内别大声说话，不然我这‘隐身衣’就变透明裤衩了。”
“那你可得抓紧。”苍幺妹冷笑，“我可不想看见谁的底裤花色。”
北冥一步踏前，剑未出，剑意已如山崩般压向傀儡群。他右脚猛地一跺，地面符文炸裂，一道银光自掌心窜出，直贯剑身！
“南宫！爆机关！”
“收到！”南宫笑天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铃，正是鸣金铃，但他这次没摇，而是狠狠砸向地面中央的符阵节点——
轰！
火光冲天，傀儡群被气浪掀翻大半，残肢断甲飞溅。剩下的几具还没站稳，北冥剑光已至，一斩三断，干脆利落。
可就在这时，高处传来一声轻笑。
“凌云阁的小崽子们，本事见长啊。”
众人抬头。
一道身影缓步而下，每踏一阶，空气中便凝出一朵血莲，落地即焚，焦味弥漫。来人身披猩红长袍，面容藏在兜帽之下，唯有嘴角微扬，露出森白牙齿。
“血影真君。”北冥眯眼，“通缉榜第十，顶流势力三大护法之一。”
“哎哟，记得我名号？”那人轻拍手掌，“感动死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冉诗语心头一紧。这人身上煞气太浓，像一整座乱葬岗炼化而成，光是靠近就让人神识发麻。
血影真君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停在冉诗语身上。
“啧……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她？”南宫笑天挠头，“你前任？还是你妈？”
“找死。”血影真君抬手一压。
刹那间，天地失声。
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全场，五人灵力运转瞬间迟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苍幺妹膝盖一弯，差点跪下，硬是用刀撑住才没倒。
“这就是元婴巅峰的压制？”冉诗语咬牙，“比上次考试挂科还难受。”
“别贫了！”北冥怒吼，剑光暴涨，主动冲向血影真君，一剑劈下！
对方轻轻抬手，两指夹住剑锋，竟纹丝不动。
“年轻人，脾气太躁。”血影真君冷笑，“得治。”
他指尖一弹，北冥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师兄！”冉诗语冲上前，却被苍幺妹一把拽回。
“别去送！他现在就是个移动靶！”
血影真君负手而立，缓缓展开双臂。一片猩红领域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如同血海翻涌，瞬间将五人吞没。
识海中，幻象浮现。
冉诗语看见自己身穿嫁衣，跪在冉府大堂，父亲冷脸宣读婚书，宾客哄笑。她想反抗，手脚却被无形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北冥则看到师尊倒在血泊中，手中握着他送的玉佩，临死前只说了一句：“为何……是你？”
南宫笑天抱着一块碎裂的金线玉佩，蹲在废墟里痛哭，四周全是烧毁的卷轴，写着“南宫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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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蚀领域……”冉诗语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了几分，“专门戳人心窝子。”
“那咱就别让他戳！”苍幺妹怒吼，一刀劈向幻象中的自己，“老子宁可剁了手，也不看你演苦情剧！”
可幻象不死，精神侵蚀仍在继续。冉诗语感到神识像被蚂蚁啃噬，越来越虚弱。
她猛然将《幻灵仙典》贴于眉心，鲜血滴落书页。
“给我醒！”
秘籍骤然发烫，一段封印文字浮现：“心之所向，万妄不侵。”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
我不是谁的棋子，不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不是任人摆布的弱者。我是冉诗语，我要走自己的路。
两具幻灵分身瞬间成型，一左一右冲向幻象中的自己与北冥。
她扑向那个跪着的“新娘”，紧紧抱住她。
“这不是我们的命。”她轻声说，“我们早就逃出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具分身抱住幻象中颤抖的北冥，低语：“你没有背叛任何人，你只是……太想保护我们了。”
刹那间，魂蚀领域出现裂痕。
咔嚓——
一道细缝自中心蔓延，猩红退散，幻象崩解。
血影真君瞳孔一缩：“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破我的领域？！”
“可能不可能，你说了不算。”冉诗语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芒，“我说了算。”
秘籍自动翻页，一行小字浮现：“心印成，则旧契动。”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点灵光，轻轻点向自己眉心。
“心印·破妄，启！”
一道无形波动扩散，血影真君如遭重击，踉跄后退，领域彻底破碎。
“你……你用了什么术？！”他声音发抖。
“新学的。”冉诗语擦掉嘴角血迹，“还没起名字，你要不要帮忙取个？比如‘专治心魔大保健’？”
“找死！”血影真君暴怒，双手合十，领域残余力量疯狂汇聚，竟是要自爆！
狂风卷起碎石利刃，五人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冥猛然推开冉诗语，独步向前。
他手中长剑寸寸崩裂，碎片悬浮空中，每一粒都映着他决绝的眼神。
他抬起手，在空中缓缓划出一道古老剑印——
“问心无愧。”
剑意贯通天地，虚空中竟有雷云微聚，灵气疯狂涌向他。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灵台震荡，经脉如焚，却依旧挺立如山。
“化神……初期？！”南宫笑天瞪大眼，“他突破了？！”
一掌推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意，如晨光破夜，直击血影真君。
轰！
对方如断线风筝般倒飞百丈，狠狠撞入石壁，尘土飞扬，再无动静。
北冥落地，单膝跪地，右臂焦黑如炭，嘴角不断溢血。
冉诗语冲上前扶住他：“师兄！”
他抬头，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聚焦在她脸上。
“别回头……”他声音极轻，几乎被风吹散，“上面有人，在等你认亲。”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南宫笑天赶紧检查伤势：“糟了，强行突破反噬太重，经脉烧了七成！”
“扛得住。”苍幺妹撕下衣角给他包扎，“他命硬，比蟑螂还能活。”
冉诗语抱着昏迷的北冥，指尖抚过他焦黑的手臂，眼眶发热。
“你说什么认亲……到底什么意思？”
无人回答。
阶梯尽头，最后一阶符文缓缓亮起，拼出一道门户轮廓。门上无字，却隐隐有股熟悉气息——和《幻灵仙典》同源。
她低头看怀中秘籍，封面裂痕深处，竟渗出一丝极淡的金色，像泪，又像血。
南宫笑天忽然“哎”了一声。
“怎么？”苍幺妹皱眉。
“我袖子……好像沾了点黑气。”他撩起袖口，一条细若发丝的黑线正缠上腕间金线，一闪即逝。
他挠了挠胳膊：“有点痒，跟蚊子叮似的。”
苍幺妹盯着那金线，眼神骤冷。
可她什么也没说。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其后幽深空间。里面没有杀阵，没有傀儡，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杯茶，热气袅袅。
茶香扑鼻。
冉诗语扶着北冥，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忽然多了一道。
不是她的。
也不是任何人的。
那影子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指尖燃着一簇黑焰，映出半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暗色。
然后，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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