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道台，观星台。
林风盘膝坐在星轨罗盘中央，脸色苍白如纸。他摊开左手掌心，那道灰色纹路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中指指尖，所过之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灰败，触感冰凉僵硬。
右手指尖凝聚着一缕极细的金色灵力，小心翼翼地沿着灰色纹路边缘游走，试图阻止其扩散。每一次灵力接触，都像烧红的铁针扎进骨髓，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跳。
识海深处，那枚交流密匙沉寂得如同一块顽石，不再传递任何信息，只是持续散发着冰冷的警告之意。虚海的“深度溯源扫描”程序正在准备中，就像一个逐渐收紧的绞索。
“巡天。”
苏妙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带着压抑的焦急：“葬风谷探索队回来了。赵统领……带回十七具遗体，伤员二十三，样本完好。墨辰统领的雷鸣矿脉队伍也已抵达外围营地，矿石全部入库，伤亡名册……已送呈文渊先生处。”
林风缓缓收功，将颤抖的手藏入袖中，这才起身：“带他们来见我。”
苏妙抬头看见林风脸色的瞬间，瞳孔微缩，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躬身：“是。”
半刻钟后，太初道台正殿。
墨辰和赵寒山并肩站在殿中，两人皆是满身风尘，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污迹。墨辰的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赵寒山脸上多了一道从眉骨斜拉到下颌的狰狞伤疤，皮肉外翻，泛着不祥的紫黑色——那是被煞气侵蚀后留下的痕迹，极难祛除。
殿内气氛沉重如铁。
“东西带回来了？”林风坐在主位，声音平静。
“带回来了。”墨辰率先开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深紫色晶石，“雷鸣矿脉所产‘导能紫铜’全部在此，共三万七千六百斤，超额完成第一阶段所需。另外……”他顿了顿，“在腐灭场外围的废弃矿道中，我们发现了一处小型‘惰性归寂素’沉积层，采集到约二十斤结晶。”
林风眼睛微微一亮。惰性归寂素——这是缓解地脉固化危机的关键材料之一，虽然使用会有“静滞化”副作用，但至少能争取时间。
“代价呢？”林风问。
墨辰沉默数息，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名册，双手呈上：“战部修士阵亡二十六人，重伤致残九人，轻伤四十七人。后勤辅助人员……失踪三人，疑被腐灭瘴潮卷走。”
林风接过名册，没有翻开。兽皮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赵统领。”他转向赵寒山。
赵寒山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枚特制的、表面布满封印符文的玉匣：“葬风谷煞血样本、魂能结晶、以及……三块从上古祭坛边缘采集到的‘戮神戟’碎片，全部在此。另外，我们在撤退途中，于谷口西侧三里处发现一处小型‘魂晶矿脉’露头，初步探测储量约五万标准单位。”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魂晶是真界目前最紧缺的战略资源之一，无论是维持阵法运转、疗伤修炼还是驱动法器都必不可少。
“损失？”林风的声音依旧平静。
赵寒山喉结滚动：“战部修士阵亡十七人，其中三人神魂崩溃，无法引魂。重伤十二人，皆受煞气深度侵蚀，需长期净化。轻伤三十九人。”他顿了顿，“还有……随队的两位阵法师，一位在维持‘清明心印’时神魂透支，修为跌落到炼气期；另一位……年事已高，归来途中仙逝。”
殿内落针可闻。
林风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所有阵亡者，录入英灵碑，抚恤按最高规格。重伤者全力救治，所需资源从道台府库直拨。至于两位阵法师……”他看向苏妙，“以‘护界先师’之礼安葬，其家族后人，由道院供养三代。”
“是。”苏妙低声应道。
“你们二人，”林风的目光落在墨辰和赵寒山身上，“任务完成得很好。下去休息吧，疗伤丹药去丹阁领取，无需配额。”
两人却没有动。
墨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巡天，那些兄弟……真的救不了了吗？腐灭瘴潮内部……或许还有人活着……”
“二十六人。”林风看着他，一字一句，“他们的命灯在瘴潮爆发的第三息就全灭了。墨辰，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墨辰身体一颤，死死咬住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风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你是统领，你的职责是带着活着的人回来，而不是把更多人送进去陪葬。这个决定是我做的，责任在我。”
墨辰深深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赵寒山忽然单膝跪地：“巡天，末将有一事不明。”
“说。”
“那枚虎符……您如何知道它能与戮神戟共鸣？”赵寒山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那是我赵家祖传之物，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其来历。您……”
殿内空气陡然凝滞。
苏妙和墨辰同时看向林风。
林风平静地与赵寒山对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梦中所得启示，你信吗？”
赵寒山一怔。
“上古玄戈部，镇族神兵戮神戟，饮过七位‘天神’之血，戟灵本为‘守护之誓’所化，后被战场怨念污染。”林风缓缓道，“这些信息，真界现存的所有古籍中都没有记载。我无法解释我是如何知道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当时你不用虎符，你们全队一百四十三人，能活着回来的不会超过十个。”
他站起身，走到赵寒山面前，伸出手：“虎符给我看看。”
赵寒山迟疑一瞬，还是从怀中取出那枚黑色虎符，放在林风掌心。
虎符入手沉重，触感冰凉。林风指尖抚过表面那个清晰的“玄”字古篆，识海深处的密匙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传递来一段极其模糊的信息碎片：
【检测到同源文明造物（残损）。初步判定：上古‘真火文明’传承信物。】
【建议：注入混沌道则之力，尝试激活表层信息。】
林风心中一动。真火文明？这就是寒渊那具金色骸骨所属的文明吗？
他不动声色，将一缕极细微的混沌道则之力注入虎符。
嗡——
虎符表面骤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那个“玄”字仿佛活了过来，笔画流转间，投射出一幅极其模糊的画面：
无尽星海之中，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战舟结成大阵，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潮汐对撞。战舟上，披着金甲的战士们高声吟唱着某种古老战歌，每个人胸口都佩戴着一枚虎符模样的信物。
画面中央，一柄巨大的金色战戟横贯虚空，戟尖所指，灰色潮汐为之崩散。但潮汐深处，五道模糊的、难以形容的庞大阴影缓缓升起……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光芒消散，虎符恢复原状。
殿内几人全都怔住了。
“这是……”赵寒山声音发干。
“上古残留的记忆碎片。”林风将虎符递还给他，“收好它。既然它选择认你为主，或许……你与那个已经消亡的文明，有某种因果。”
赵寒山接过虎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温热感，神色复杂。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巡天！”一名值守修士冲进殿内，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寒渊矿场急报！石坚……石坚回来了！他、他乘飞舟直接降落在道台广场，说要立刻见您！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
林风瞳孔微缩。
“带他进来。”
片刻后，石坚大步走入正殿。
仅仅三日不见，这个原本满身戾气的年轻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依旧挺拔，依旧沉默，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不再是纯粹的仇恨，而是一种沉静而炽烈的金焰。周身隐隐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留下一个浅浅的、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脚印。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里多了一个与掌心印记同源的、极其复杂的金色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明灭。
“巡天。”石坚抱拳行礼，动作间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庄重感，“寒渊之下封印的东西，我知道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正是冰封空间中那具金色骸骨膝前的那枚。令牌正面，那个古老的“火”字篆文清晰无比，此刻正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金色光芒。
“此物名为‘薪火令’。”石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它封印的，不是某个器物，也不是某具尸骸，而是……一缕‘文明火种’。”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风：“上古‘真火文明’最后的火种。那个文明……曾经与虚海的前身，正面开战过。”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