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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霜天暖:泪融

    断剑坠落,划破凝固的空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荒原上死寂无声。 怨灵潮的哀嚎早已在通天火柱下湮灭。 只剩下风掠过冰封废墟的呜咽,幸存者劫后余生的压抑喘息,以及村落孤岛中橘红灯火燃烧的噼啪轻响。

    冰莲之上。 凌清雪的身影依旧悬浮于虚空,冰蓝长裙流淌着月华清辉。她握着仅剩半截剑柄的右手,指关节处覆盖着薄薄的幽蓝冰晶,完美无瑕,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滞感。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断剑坠落的轨迹,倒映着下方崩散的冰潮,倒映着村落孤岛中跳跃的橘红灯火,更倒映着血泊冰碴中,那个以脊髓为油、点燃灯火、嘶吼“不服”、此刻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

    断剑坠落的阴影,似乎也落入了她那亘古冰封的眼眸深处。 神性冰壁上蛛网般的裂痕,无声地蔓延、加深。 冰壁之后,那冻结了万古时光的深邃潭水,第一次…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微微垂眸。 目光落在自己握着半截剑柄的右手上。 冰冷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想握紧什么,却又…无从着力。

    下方。 墨离深紫的狐眸死死盯着坠落的断剑,又猛地转向冰莲上那道身影,冰冷的讥讽凝固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与震撼。尾部焦枯撕裂的伤口边缘,暗紫血焰无声摇曳,妖力在之前的对抗中已近枯竭,此刻连维持悬浮都显得吃力。 “…剑…断了?”她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如同梦呓,“…天道…也会断?”

    石磊巨大的石躯沉默如山,灰青光晕沉稳流淌,笼罩着柱子三人。他沉重的意念核心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更深层的变化,光铠表面流淌的光芒不再仅仅是防御,更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传递出磐石般厚重却带着新生暖意的守护意志。

    柱子紧紧抱着熟睡的婴儿和脸色苍白的丫丫,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呆呆地看着坠落的那半截冰剑,又看看冰莲上那道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身影,巨大的茫然和一丝莫名的希冀攫住了他。丫丫贴在他胸口的小手,指缝间灰白光丝依旧明亮,但那份厚重的意志似乎也感知到了某种变化,不再仅仅是抗衡,而是如同大地在初春暖阳下苏醒般,变得温和而包容。

    趴在地上的李三笑,身体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冰冷和黑暗在吞噬意识。他模糊的视野中,只剩那盏跳跃的橘红灯火摇曳的光晕。手背上,霜针烙印的幽光微弱流转,魂玉简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就在断剑即将触及下方那片被冰封的冻土废墟时—— 冰莲之上。 凌清雪握着半截剑柄的右手,缓缓抬起。 并非攻击,也非施法。 那只完美无瑕、流淌着月华清辉的玉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疑与凝滞,抚向了自己的眼角。

    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冷如玉、从未有过任何湿润痕迹的眼角肌肤。 仿佛触碰到了亘古寒冰上一丝微不可察的裂隙。 一滴… 一滴晶莹剔透、折射着月华清辉与下方橘红灯火的… 泪珠。 无声无息地,从那冰蓝色的眼角沁出,沿着完美无瑕却冰冷如霜的脸颊,缓缓滑落。

    泪珠滑落的轨迹,在虚空中拉出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时空重量的晶莹丝线。

    冰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再是九幽法则的纶音,不再是俯瞰众生的宣判。 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沉重的、仿佛冰封万载的岩石被撬动时的艰涩与…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疲惫与…认错般的波动: “…吾…错…” 极其艰难的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在破碎的冰壁上凿刻。 “…烟…火…” “…当…存…”

    “烟火当存”四字落下的瞬间! 那滴滑落的泪珠,恰好滴落在坠落的断剑剑尖之上!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清鸣! 泪珠与断剑接触的刹那,并未破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唤醒生命本源的温暖力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从泪珠与断剑接触点荡漾开来!

    嗡——!!!

    坠落的半截冰魄断剑,如同被温暖的春风拂过,瞬间爆发出柔和如水的月白光芒!那冰冷的幽蓝符文在月白光芒中如同冰雪般消融、瓦解!断剑本身,以惊人的速度软化、崩解,化作无数流淌着温润月华、散发着盎然生机的——光雨!

    光雨洒落! 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没有毁灭,没有冻结! 只有无边无际的、温柔的、复苏万物的生机!

    光雨首先落在下方汹涌溃散的幽蓝冰潮之上! 滋啦啦——! 粘稠的、冻结时空的极寒冰魄,如同遇到暖阳的积雪,瞬间消融、瓦解!化作无数温润的水珠,升腾起袅袅白雾! 冰封的村落废墟上,覆盖一切的幽蓝冰晶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退!冻结在冰晶中的哭喊冰棱无声坠落、消散。姿态各异的冰雕融化,露出下方冻土和被冰封前绝望的姿态。然而,随着蕴含生机的光雨持续洒落,那些姿态并未倒下,而是在光雨中如同被赋予新生般软化、融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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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雨落在荒芜死寂的冻土之上! 坚硬冰冷的黑色冻土,如同干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蕴含着生命本源的光雨!龟裂的裂缝肉眼可见地愈合、平复!一层湿润的光泽迅速覆盖了大地!

    光雨落在村落孤岛那片橘红的灯火之上! 噗! 橘红的灯火非但未被浇熄,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最纯净的活力,火焰猛地蹿高,颜色变得愈发温暖而明亮,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勃勃生机!跪伏在地的幸存者们沐浴在温暖的光雨中,劫后余生的巨大悲恸被一种源自心底的暖流所抚慰。他们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的污垢和冰屑在光雨中消融,露出底下麻木却又重新焕发生气的脸庞。一个半大的孩子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落在唇边的光雨,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纯粹的笑容:“…甜的…暖暖的…”

    光雨落在血泊冰碴中的李三笑身上。 覆盖他身体的冰晶瞬间消融!脊椎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停止了渗血,伤口边缘的肌肉在蕴含着极致生机的光雨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生长着…虽然依旧狰狞,但致命的流逝感被强行遏制!一股温润的暖流包裹了他残破的身体和即将枯竭的灵魂,如同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母体。他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甚至略微增强了一丝。紧攥魂玉简的左手上,霜针烙印的幽光在温暖光雨的冲刷下,似乎也黯淡、柔和了一分。

    光雨落在墨离身上。 她尾部焦枯撕裂的伤口处,暗紫血焰无声熄灭。新的、柔软的紫绒在蕴含着生机的光雨中飞速生长、舒展,覆盖了狰狞的伤口。巨大的消耗与反噬带来的虚弱感被一股温和的力量迅速抚平。深紫的狐眸中,冰冷的荒谬与震撼尚未褪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认知的温暖生机所凝固。

    光雨落在石磊身上。 灰青光晕如同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温润、厚重,光铠表面流淌的光芒带着大地复苏的脉动,无声地滋养着守护圈内的柱子、丫丫和婴儿。柱子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之前的恐惧和疲惫一扫而空。怀中的婴儿在熟睡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丫丫指缝间的灰白光丝前所未有的柔和明亮,如同春日沃土散发的气息。

    光雨持续洒落! 天空铅灰色的厚重冰云,在光雨中如同被洗涤的污垢,迅速消融、退散!温暖的、真正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纱幔,透过稀薄的云层,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洒满这片饱受摧残的荒原!

    荒芜的冻土之上! 奇迹发生了! 一点嫩绿!两点!三点…无数点! 在湿润温暖、饱含生机的大地上,在融化冰晶留下的水洼旁,在村落废墟的断壁残垣缝隙间… 无数坚韧的嫩绿色草芽,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渴望,刺破黝黑的冻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探出头来! 它们舒展着柔嫩的叶片,贪婪地吸收着光雨与阳光,迅速地生长、蔓延! 几个呼吸之间! 原本死寂冰冷的冻土荒原,已然被一层充满生机的、绒毯般的嫩绿色所覆盖!荒村废墟残存的土墙边,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嫩苗也悄然破土,嫩叶间甚至鼓起了一个个微小的花苞!

    霜天化暖,冰潮成霖! 荒村之上,新芽绽放,生机盎然! 如同寒冬之后,必然到来的…春天。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