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水道幽深而漫长。
水流不算湍急，但温度刺骨，即便有法力护体和金蝉子的佛元温暖，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依旧如影随形。水道时而宽阔如厅堂，岩顶垂落巨大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钟乳石柱；时而狭窄逼仄，需侧身方能通过，粗糙的岩壁刮擦着护体灵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玄七和影刃一前一后，如同最警觉的头尾，引领和护卫着队伍。他们的行动依旧无声，但在这封闭的水下环境中，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水流扰动都可能被放大。因此，众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小心翼翼。
林凡将【秩序之瞳】的扫描范围压缩到身前三十丈左右，集中解析水流的细微变化、岩壁的能量残留以及前方可能存在的生命或陷阱反应。数据流在意识中静静流淌，勾勒出水道的大致三维结构图。
大约潜行了两刻钟，前方水道出现了分岔。左侧岔道水流相对平缓，宽度适中，但能量感知显示深处有较为强烈的、不稳定的涡流反应，且水质中的魔气残留略有上升趋势。右侧岔道则显得狭窄许多，水流似乎更急，但能量背景相对“干净”，只是岩壁结构看起来更加古老和脆弱。
“两条路。”玄七的传音在众人神识链接中响起，简洁明了，“左路能量紊乱，可能存在未知风险或连接混乱源头；右路结构不稳，但环境相对‘清洁’。”
雷校尉看向山泽散人，后者正拿着地脉扰动仪和一枚探测水晶，眉头紧锁。“地脉指向模糊……左路的能量涡流似乎并非天然形成，有微弱的引导痕迹。右路……岩层年代极其古老，有多次地质变动的迹象，稳定性确实存疑。难以判断哪条更安全或更可能通往外界。”
“林道友，你的观察？”雷校尉问道。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更加专注地扫描两条岔路口附近的细节。忽然，他目光一凝，【秩序之瞳】捕捉到了右侧狭窄岔道入口处，靠近水底的一块岩石上，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水流磨平的刻痕。
他将注意力聚焦过去，放大解析。那刻痕非常古老，线条简单，似乎是用某种尖锐之物仓促划下，形似一个抽象的箭头，指向右侧岔道深处。刻痕边缘残留的能量印记早已消散殆尽，但其存在的“事实”本身，就蕴含信息。
“右侧岔道入口水下岩壁，有一处古老的人工刻痕，形似指引箭头。”林凡将发现同步，“刻痕年代久远，无能量残留，但既然有人留下标记，或许意味着这条通道曾被使用，并被认为是‘可通行’或‘通向某处’的。相比之下，左路的能量涡流有引导痕迹，更像近期人为布置或受某种力量影响形成，目的不明，风险更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我们目前的状态，面对未知的、可能蕴含敌意的能量扰动，不如选择一条虽然古老脆弱、但至少‘历史’上曾被视为通途的路径。当然，结构不稳是另一重风险，需要小心应对。”
雷校尉沉吟片刻，认可了林凡的分析。“走右侧。注意观察岩层结构，随时准备应对塌方或突发水流。玄七，影刃，你们在前方加倍小心。”
队伍调整方向，进入了右侧狭窄岔道。果然，水道立刻变得崎岖，水流也明显加速，推着众人向前。岩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和水蚀孔洞，一些地方甚至有松动的石块，随着水流的冲击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剥落。
众人不敢大意，尽量贴近相对坚固的岩壁行进，同时分出心神留意头顶和四周的动静。金蝉子将佛元凝聚成网，轻轻附着在众人周围的岩壁上，并非加固（那消耗太大），而是形成一种细微的感知层，一旦岩层出现较大规模的异常位移，便能提前预警。
如此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众人精神高度紧绷、开始感到法力加速消耗时，前方水道豁然开朗，水流也陡然变得平缓。一个比之前蓝色晶洞稍小、但同样布满发光苔藓（这里的苔藓是柔和的乳白色）的洞窟出现在眼前。更重要的是，洞窟的一侧，出现了明显高于水面的、干燥的岩石地面，甚至还有一条向上延伸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阶！
“有出路！”山泽散人忍不住低呼一声，语气中带着激动。
众人迅速游向那块干燥地面，爬了上去。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长时间在冰冷刺骨、充满未知的水下潜行，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乳白色的发光苔藓提供了稳定的照明，空气虽然潮湿，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完全没有外界的魔气和混乱感。洞窟大约十丈见方，中央有一洼小小的、同样散发微光的泉水，与暗河相连。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条沿着洞壁盘旋而上的石阶。石阶开凿得不算规整，但足够一人通行，向上延伸，没入洞顶的黑暗中，不知通向何方。
“这里……像是某个古老设施的中转站或出入口。”雷校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石阶上那些明显是工具开凿留下的、风格古朴的痕迹上，“年代恐怕非常久远了。”
“此地能量极为平和稳定，几乎不受外界影响。”山泽散人再次确认了环境，“是个绝佳的休整点。而且，既然有向上的通道，很可能通往地面，或者至少是更接近地面的某处。”
林凡却没有立刻关注石阶，他的【秩序之瞳】被洞窟岩壁上的另一些东西吸引了。在那些发光苔藓覆盖的间隙，一些岩壁表面，隐约可见更大面积的、系统性的刻痕。
他走近一面岩壁，轻轻拂开部分苔藓。下面露出的，并非随意的划痕，而是一组组排列整齐、线条古朴抽象的符号！有些像是星图，有些像是某种仪式的记录，还有一些……仿佛是描绘着巨兽、锁链、光芒与黑暗斗争的简略壁画！
“这里有东西！”林凡沉声道。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金蝉子双手合十，默默感应，低声道：“这些符号……蕴含着非常古老而纯粹的意念，虽然微弱，但并无邪气，反而有种……悲壮与坚守的意味。”
山泽散人仔细辨认着那些符号的刻痕走向和能量残留，脸色渐渐变得肃穆：“这不是装饰，更像是……记录！某种古老的、以意念和符号记录重大事件或知识的‘碑文’！虽然无法完全解读，但其结构严谨，绝非随意为之。”
雷校尉看向林凡：“能解读出什么吗？”
林凡全神贯注，【秩序之瞳】的解析功能运转到极致，结合金蝉子感应到的意念残留和符号本身的形态关联，尝试进行破译和信息重组。过程极为缓慢且消耗心神，但这些符号很可能与黑水渊的秘密、上古守卫者的警告直接相关！
半晌，林凡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震撼，缓缓开口：“断断续续，只能解读出部分关键信息……这里记载的，似乎是关于‘黑水之核’的古老盟约与守卫。”
他指着几组符号和简笔画：“这里……提到了‘三光盟誓’，似乎是指代三位强大的上古存在，他们以星光、月光、日光为誓，共同设立了‘镇渊之锁’，将某种‘归墟之影’或‘终结之源’封禁于黑水之核深处。这些守卫者，被尊称为‘星炬’、‘月瞳’、‘日冕’。”
“这里……描绘了锁链的形态，并非实物，而是由‘秩序本源’、‘生命洪流’、‘时光之砂’三种至高法则交织而成，分别对应三位守卫者的力量核心。锁链的‘钥匙’……被分散保管，似乎是为了防止被单一势力掌控或破坏。”
他的手指移动到另一处描绘着巨兽与光芒斗争的壁画：“这部分显示，封印并非一劳永逸。被封印的‘归墟之影’会不断侵蚀封印，并散播混乱与终结的意念，吸引外界堕落的生灵（可能就是影宿崇拜的‘圣渊’？）前来破坏。守卫者需要时刻维持封印，并与试图破坏者斗争……但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林凡的目光落在最后几组变得潦草、甚至带着裂痕的符号上，语气愈发沉重：“记录在这里变得模糊、断续……似乎提到了‘星光晦暗’、‘月瞳失焦’、‘日冕蒙尘’……守卫者的力量在衰减，或者出现了问题？‘锁链’因此松动……‘渊门’的缝隙开始扩大……归墟的低语透过缝隙传出，蛊惑生灵……”
“最后的符号，充满了警告与无奈……‘后来者，若见此文，速离！黑水之核，已成绝地！钥匙散落，锁链将崩！归墟之影……终将归来……’”
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地下暗河水流轻轻的呜咽声。乳白色的微光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的面容。
古老守卫者的盟约、三位一体（星月日）的封印、散落的钥匙、松动的锁链、归墟之影的回归……晶洞内的警告在这里得到了更详实、更恐怖的印证！
影宿的“盛宴”计划，目标已然清晰得令人窒息——他们不仅仅是要污染或控制秩序核心，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收集那些散落的“钥匙”，彻底破坏“镇渊之锁”，释放被封印在黑水之核（圣渊）深处的“归墟之影”，引动真正的纪元终结之力！
而他们从影宿营地夺取的那个打不开的方匣，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一把“钥匙”，或者与其密切相关！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雷校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这个消息，比我们之前想象的任何情报都要重要千倍万倍！这关乎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纪元、整个三界的存亡续绝！”
“可是，这向上的石阶，真的能带我们返回地面吗？”山泽散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幽深的通道，“而且，即便返回，我们又该如何将消息安全、快速地传递出去？影宿可能已经在各处布下天罗地网。”
林凡的目光从那些古老的符号上移开，望向盘旋而上的石阶，眼神恢复了冷静的分析：“石阶开凿规整，且有明显使用痕迹，必然通向某处。结合符号中提到守卫者曾在此活动，这里很可能是他们当年用于监控黑水之核或往来地面的秘密通道之一。沿着它走，脱离地底、返回相对安全区域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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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情报传递……我们手中现在有两件关键物品：无法打开的方匣（疑似钥匙组件），以及我们大脑里的这些情报。方匣本身是证据，情报则需要我们亲口上报。当务之急，是活着回到伏龙关，或者任何一处我们能信任的、有能力将情报上达天听的地方。伏龙关有监天司和直达天庭的紧急通讯渠道，是我们的首选。”
“那就别耽误了！”雷校尉决然道，“立刻出发！沿着石阶向上！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我们携带的秘密，现在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众人再无犹豫，迅速整理状态，由玄七和影刃打头，踏上了那条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的古老石阶，向着上方未知的黑暗与希望，快步攀去。洞窟岩壁上那些古老的符号，在乳白色的微光中静静注视着他们，仿佛在默默送别，又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前路的艰险。
林凡跟在队伍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符号。他的手掌轻轻按在怀中，那里，菩提树心碎片正散发着恒定的温润。碎片与这古老盟约中提到的“生命洪流”、“秩序本源”是否有关？它又是否属于那“散落的钥匙”之一？
疑问重重，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活下去，将消息带出去，才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石阶盘旋，延伸向未知的光明。而他们身后，是深埋地底的古老恐怖与正在加速逼近的、影宿掀起的灭世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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