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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回廊初启·残响迷踪

    归墟巨棺前的死寂被一种无声的崩塌所取代。

    林玄策身后那代表着无上权柄的王座虚影,如同沙堡般缓缓消散,化作金色的尘埃。

    那枚被寄予厚望的密钥,在完成使命的瞬间碎裂,其残骸并未落地,而是化作一缕缕跳跃着电光的余烬,蛇一般缠绕上他指间的黑戒。

    冰冷的触感传来,戒指表面那深邃的黑色仿佛活了过来,吞噬着密钥的最后光华。

    刹那间,一股洪流般的破碎画面冲入林玄策的脑海。

    他看见了星辰如雨般坠落,每一颗都曾是一个繁盛的世界;他看见了无数顶天立地的守关人,身披燃尽万物的信火,在绝望中自焚,化作守护最终壁垒的薪柴;他听见了万界的哀鸣,那是亿万生灵在末日降临前最后的悲歌。

    这些画面并非简单的影像,而是蕴含着高维信息的记忆残响,每一帧都带着足以压垮神魂的沉重与绝望。

    【警告!

    检测到高维记忆残响,信息密度超出当前解析阈值。】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他意识深处低鸣,【是否构建“记忆回廊”进行深度溯源?

    风险:精神将被高维记忆同化,有永久迷失的可能。】

    林玄策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知道,这正是他追寻的真相,是那个灭世者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的执念……或者说,是‘他’之所以成为‘他’的根源。”苏青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轻柔却坚定。

    她单手轻握着那柄只剩半截的青璃残剑,剑身上的裂纹仿佛映照着她眼中的哀伤,“若你决意入内,须时刻记得,你为何执剑。”

    林玄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他伸出手指,指尖缓缓抚过青璃剑身上那最深的一道裂纹,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让他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

    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迷茫。

    “我不是为成神主而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我是为斩灭世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指间的黑戒爆发出幽暗的光芒。

    光芒并未向外扩散,而是在他面前的虚空中扭曲、折叠,投影出一道由无数破碎石碑堆砌而成的螺旋长廊。

    长廊盘旋而上,没入未知的黑暗深处,每一块碑面上都镌刻着挣扎、扭曲的人形浮雕,仿佛封印着无数痛苦的灵魂。

    一个身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它由长廊的石碑材质构成,面容平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却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沧桑气息。

    石质面容无波,发出宏大而空洞的声音:“记忆回廊,非生者之路,非亡者之途。欲入此廊,需献上一段最真实的记忆为引,以证汝心。”

    它便是记忆碑灵,回廊的看守者。

    林玄策没有丝毫犹豫。

    他并指如剑,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

    伤口裂开,但流出的并非单纯的血液,而是一滴混合着金色信火的滚烫精血。

    这滴血悬浮而起,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缓缓飘向碑灵。

    血珠触及碑灵的刹那,一道画面在碑灵镜面般的脸庞上闪现——漫天风雪的守关堡废墟之上,少年时的林玄策跪倒在师父冰冷的尸首前,苍白的雪花落满他的肩头,他双目赤红,却未流一滴泪,只是死死地将那柄完好无损的青璃剑横于膝上,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寒冷都扛在自己身上。

    “真忆,已证。”碑灵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它缓缓侧身,让开了通往长廊的入口,“汝,有资格进入。”

    螺旋长廊的入口处,一道无形的门扉就此洞开。

    林玄策迈步踏入,就在他身形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苏青璃的身影如影随形,试图跟上。

    “止步。”碑灵伸出石臂,拦住了她,“回廊只容一人之忆。他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苏青璃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碑灵,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没有与碑灵争辩,只是沉默了片刻。

    而后,她做出了一个令碑灵都为之侧目的举动。

    她反手握住青璃残剑,将那锋利的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毫不迟疑地刺了进去。

    鲜血并未喷涌,只有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幽蓝色剑光,自她心口飞出,带着她最纯粹的剑意与誓约,如流星般划破黑暗,瞬间没入了林玄策的眉心。

    “若你迷失在万千虚妄之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却清晰地传入林玄策的意识深处,“我便以这道誓约,唤你归来。”

    林玄策身形一顿,眉心处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那缕剑光化作一道小小的剑形印记,随即隐没不见。

    他没有回头,只是紧了紧手中的虚无之刃,毅然踏入了无尽的黑暗。

    回廊深处,景象突变。

    周围破碎的石碑与扭曲的黑暗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辉煌壮丽的景象。

    他发现自己正端坐于诸天之巅,脚下是臣服的万界星河,曾经残破的守关堡不知何时已化作一座纯金打造的宏伟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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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亿万生灵高呼着他的名讳,那声音汇聚成崇拜的洪流,足以让任何神明沉醉。

    而最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跪在他王座阶下的那个身影。

    苏青璃,身着华贵的宫装,正谦卑地跪伏在那里,低垂着头,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卑微而虔诚的语气低语:“主人,从今往后,再无人敢违逆您的意志。诸天万界,皆在您的掌控之中。”

    这一幕太过真实,太过震撼,以至于林玄策的心头猛地一震,竟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信以为真。

    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权柄欲,从他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

    一个充满诱惑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这,才是你的宿命……守关人,本就该是诸天之主,为何要用‘守护’这种可笑的名义自缚手脚?接受它,林玄策,接受你真正的力量与地位。”

    林玄策的心神开始动摇。

    他身后的神座虚影竟不受控制地再度浮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金光璀璨,几乎要化为实体。

    然而,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燃烧不息的信火,却骤然变得紊乱,金色的火焰中,竟开始掺杂进一丝丝代表欲望的黑色。

    “警醒!此非记忆,是篡改!”他意识深处,终焉守护者那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低喝,“你从未称王,苏青璃更从未跪你!这是幻忆主宰的陷阱!”

    话音未落,林玄策面前的虚空中,一块石碑凭空凝聚,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冷漠如万年玄冰的守关人投影从中走出。

    这个投影,正是由他献祭的那段记忆所化。

    “验证。”记忆投影版的守关人冷漠地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第一次真正呼唤她的名字,是在何时何地?”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林玄策脑中被权柄欲望所蒙蔽的迷雾。

    称王?

    万界臣服?

    这些宏大的幻象瞬间变得模糊。

    他的脑海中,一幅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画面浮现出来——还是在守关堡的残垣断壁下,他怀中抱着碎成两截的青璃剑,剑身上沾满了她的血。

    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擦去剑身上的血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一遍遍地低语:“苏青璃……醒来。”

    不是“主人”,不是“跪下”,而是最简单、最笨拙的呼唤。

    刹那间,眼前这辉煌的幻境,如同被巨锤敲击的镜面,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滚开!”林玄策发出一声震彻神魂的怒吼。

    他体内的信火轰然爆发,金色的烈焰瞬间驱散了所有黑色的杂质,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与炽烈。

    他手中的虚无之刃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足以斩断因果的剑光,毫不犹豫地斩向那高高在上的黄金王座,斩向那跪伏在地的苏青璃幻象。

    “我所守的,从来不是这虚无的权柄!”他的声音回荡在即将崩塌的空间中,“是她睁开眼睛那一刻,照亮我整个世界的光!”

    剑光破虚,所过之处,一切幻象尽皆崩塌。

    黄金王座化为齑粉,万界臣服的景象化为泡影。

    整个空间剧烈地震颤,最终轰然破碎。

    当一切重归黑暗与寂静,林玄策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条螺旋长廊之中,只是他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在他面前,矗立着一块比之前所有石碑都要巨大,宛如山岳的巨碑。

    碑面上,一行行血色的铭文缓缓浮现,那字迹狂放不羁,却又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省:

    “神我未堕时,曾问——守关为何?答曰:护一人,守一界。”

    【叮!

    检测到核心记忆残响“神我初问”,记忆吞噬·初级权限已激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正在吸收“神我初问”残响……吸收完毕。

    解锁对‘灭世者’部分情感动机的初级感知能力。】

    林玄策怔怔地看着那行血色铭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神我……这难道是那个灭世者在堕落为魔之前,留下的最后诘问?

    而就在这时,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正是之前那个幻忆主宰的声音。

    “……你斩碎了幻象,很了不起。”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赞许,“可是,你斩得尽那颗已经种下的,怀疑的种子吗?”

    笑声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玄策沉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迈开脚步,走过那块巨碑,前方的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郁,也更加死寂。

    这条记忆回廊,仿佛没有尽头。

    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碎碑都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段被遗忘的历史。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那种源自高维记忆的压迫感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暴风雨前夜般的宁静。

    前方的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似乎有某种微光正在酝酿。

    那不是希望之光,也不是陷阱的诱惑之光,而是一种……属于“过去”的光。

    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他周遭的环境彻底稳定下来。

    压抑的螺旋长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实的地面。

    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和哀鸣也随之远去,一种诡异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安静,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前方。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一幕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正在前方缓缓展开。

    低沉的耳语声已经消失,幻忆主宰的嘲弄也归于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沉默,一种属于某个被定格的瞬间的沉默。

    他仿佛听到,在遥远的前方,有微弱的风声,有不灭的灯火在摇曳。

    那是一个……不该再有灯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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