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都永恒界停战协议的墨迹干涸,弥漫了许久的血腥与硝烟终于开始缓慢消散。对于灵宗而言,这场代价不菲但最终获胜的战争,并未激起他们开疆拓土、乘胜追击的狂热。相反,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对平静的渴望,迅速笼罩了整个宗门。
休养生息,这才是刻在灵宗历史骨血里的主旋律。他们追求的是大道的探索,是传承的绵延,是宗门内部的稳定与发展,而非无休止的对外征服。漫长的战争消耗了海量资源,折损了许多精锐弟子,治疗伤员,抚慰英灵。整个灵宗上下,都亟需一段漫长而安稳的沉寂期,来舔舐伤口,积蓄力量,让星域重回发展的正轨。
于是,在世人瞩目之下,刚刚展现出雷霆之威的灵宗巨兽,缓缓收起了爪牙,重新隐入三千星域的深处。他们加强了新占领区的防御与治理,但并未向外继续扩张兵锋。宗门内部,修复战争创伤、论功行赏、整顿内务、潜心修炼成为了主题。墨清本尊的伤势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洛晓羽等顶尖医者日夜不休,尝试各种方法唤醒他。外界的一切纷扰,似乎暂时与这片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星域无关了。
然而,灵宗与公司联军的这场大战,其影响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东都永恒界本身。它最直接、也最深远的影响,便是彻底打没了宇宙通讯公司在漫长岁月中建立起来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宇宙霸权!
公司联军在东都永恒界的惨败,不仅损失了海量兵力与资源,更将其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与内部的重重矛盾暴露无遗。那支曾经令无数星域胆寒、代表着公司意志的联军,在灵宗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公司的威信,一落千丈。
一直被公司以经济垄断、技术封锁、军事威胁乃至暗中扶持代理人等各种手段残酷压榨与剥削的众多星域、文明、独立势力,此刻终于看到了挣脱枷锁的希望!
压抑了无数年的怒火与反抗意志,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在宇宙各个角落轰然喷发!
一时间,烽烟四起,战火遍燃。
曾经对公司敢怒不敢言的势力们,纷纷揭竿而起!他们有的联合起来,有的独自发难,目标直指所在星域内公司的据点、矿场、贸易枢纽、科研基地乃至驻军!
这些反抗军规模大小不一,装备也参差不齐,但他们胜在同仇敌忾,熟悉地形,且往往能得到饱受公司压榨的本地民众的暗中支持。公司的殖民体系与霸权网络,瞬间变得千疮百孔,风雨飘摇。许多偏远或控制力薄弱的区域,公司的旗帜被毫不留情地扯下、焚烧。资源被夺回,被奴役者得到解放,公司的走狗与代理人遭到清算。
宇宙通讯公司,这个庞然大物,似乎陷入了墙倒众人推的绝境,其统治根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然而,公司能在宇宙中屹立如此之久,自然有其底牌与狠辣之处。就在公司局势岌岌可危、内部一片恐慌之际,一位铁腕人物站了出来——艾森威尔。
面对四面起火的危局,艾森威尔展现出了惊人的魄力与冷酷。他没有试图同时扑灭所有火苗,而是集中手中一切还能调动的精锐力量,尤其是那支他秘密培养多年、从未轻易动用的“祖神军”!
这支“祖神军”的成员,皆是公司以残酷手段筛选、改造、并用祖神教部分秘术结合尖端科技强化出的杀戮机器。他们个体实力强悍,装备着公司最先进的武器,且对艾森威尔绝对忠诚,悍不畏死。
艾森威尔亲自率领这支王牌,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反抗最激烈、或具有战略意义的几个区域,发动了血腥的“定点清除”与“恐怖镇压”!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反抗军被无情屠戮,支持反抗的平民聚居点遭到毁灭性打击。艾森威尔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全宇宙宣告:公司还没有倒下!反抗者,将付出血的代价!
在“祖神军”的绝对武力碾压与艾森威尔的铁血手腕下,公司一度崩溃的防线被强行稳定了下来。许多势单力薄的反抗军被迅速扑灭,一些较大的反抗势力也遭到了重创,攻势受挫。宇宙中弥漫的“公司将亡”的乐观情绪,迅速被新的恐惧与凝重所取代。
艾森威尔暂时稳住了公司摇摇欲坠的局势,但他也清楚,这不过是止血,而非疗伤。公司的霸权已经破碎,声望扫地,想要恢复往日的统治已不可能。而且,经此一役,公司内部损耗巨大,外部强敌环伺,那支“祖神军”也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宝贵资源。
再次主动与灵宗开战? 艾森威尔连想都不敢想。东都永恒界的惨败记忆犹新,灵宗的恐怖实力让他心有余悸。此刻的灵宗正在沉寂消化,他绝不会去主动挑衅,触这个霉头。公司的战略,被迫从扩张与压制,转向了收缩防御、巩固核心区域、并试图与一些较大的反抗势力进行有限的谈判或妥协,以求苟延残喘。
宇宙的格局,已然彻底改变。旧霸主的黄昏已然来临,但新秩序的曙光尚未普照。灵宗在沉寂中积蓄,公司在铁血下挣扎,而无数星域则在血与火中寻求着独立与自由的道路。一个更加动荡、也更加充满可能性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战争阴云散去,灵宗重回沉寂发展的正轨。然而,宗门内部的氛围却并非一片祥和,而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暗流涌动。
檀香袅袅,药气氤氲。洛晓羽独自一人待在属于她的顶级炼丹室内,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开炉炼丹,而是眉头微蹙,对着面前一张写满了复杂药性与能量公式的玉简,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她在思考灵力恢复类丹药的新配方。
作为灵宗顶尖的医师与丹师之一,洛晓羽不仅医术高超,在丹道一途也颇有造诣,尤其擅长炼制各类效果卓着的疗伤与恢复丹药。以往,她炼制的“回灵丹”、“聚气散”等丹药,一直是灵宗弟子外出历练、执行任务时的必备之物,销量与口碑俱佳。
然而,最近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并非来自其他丹师的竞争,而是来自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领域——炼器。
“很多时候,打败你的不一定是同行,有可能是跨界。” 洛晓羽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
她怎么也没想到,墨清之前为了给灵宗的灵力设备寻找更稳定能量源而研究出来的一个“副产品”,差点把灵宗所有的丹师,包括她自己在内,一脚踹死。
那件法宝,名叫灵力池。
墨清最初设计“灵力池”的目的很简单:作为一个高效、便携的灵力储存单元,为灵宗日益增多的、需要灵力驱动的自动化防御塔、大型阵法节点、工程法器、傀儡核心等设备提供稳定能量。它就像一个“充电宝”,可以从灵气转换机或其他源头填充灵力,然后给设备供能。
然而,在最初的测试和评估中,“灵力池”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它自身不具备转化天地灵气为可用灵力的能力,而且其单位时间输出功率相对较低,在需要持续、高功率输出的应用场景下,被传统的、可以直接吞噬灵石或连接地脉灵气的灵气转换机完全碾压。
因此,“灵力池”在问世初期,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是作为某些特定场景下的备用选项,产量有限。
转折点,发生在一次偶然的“错用”。
不知是哪位脑洞大开的弟子,尝试着用已经预先储存了自身灵力的“灵力池”,来给自己补充消耗的灵力。
这一试,不得了!
使用者发现池内的灵力是自己预先充入的,与自身属性完全契合,吸收起来几乎毫无滞碍,速度远超服用丹药后的炼化过程。而且灵力池不仅可以用来恢复,甚至可以直接调用池内的灵力来施展法术、驱动神通!相当于多了一个“体外备用丹田”,在激烈战斗中意义重大。使用者可以自行决定何时、以何种速度、充入多少灵力。与需要炼丹师耗费灵药、时间炼制的丹药相比,“充电”的自由度和可控性高得多。而且,“灵力池”本身是可重复使用的!
更要命的是价格。经由灵宝阁标准化生产和定价后,一个标准规格的“灵力池”,其售价只比一瓶(灵宝阁规定:一瓶丹药的标准规格是八十一颗)同等级别的恢复丹药,贵上那么一点点。
但对于使用者而言,一个可以重复使用成千上万次、充能灵活、吸收迅捷、还能直接用于施法的“灵力池”,其长期性价比和实战价值,完全碾压了一次性消耗、需要炼化时间、且无法直接调用灵力的丹药!
消息传开,“灵力池”瞬间成为爆款,风靡整个灵宗,甚至开始向外辐射!
后果是灾难性的——对于丹师们而言。
作为丹药体系中最基础、也最畅销的商品——各类灵力恢复型丹药,销量直接“暴死”,无人问津! 弟子们宁可多花一点钱买个“灵力池”,也不愿意再大量购买恢复丹药了。只有一些特殊场合或者极端环境才会搭配特定高阶丹药时,丹药才有些许市场。
一时间,灵宗内无数靠炼制恢复丹药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丹师,骤然面临“失业”危机,愁云惨淡,哀鸿遍野。不少丹师道场门可罗雀,积累的丹药库存堆积如山。洛晓羽这样顶尖的丹师虽然底蕴深厚,不靠此维生,但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行业变革的压力。
反观炼器师这边,则是另一番景象,喜气洋洋。
“灵力池”的产线是由灵宝阁直接建设和管理的。随着“灵力池”需求爆炸式增长,灵宝阁开足了马力扩大生产,急需大量熟练的炼器师来负责炼制核心部件、组装、质检等工作。
要知道,灵宝阁之前就因为成功推广了墨清的“游天系列”和“琥珀系列”法宝(这两大系列在战争中证明了其价值,战后需求依然旺盛),已经吸纳招揽了海量的优秀炼器师。如今再加上“灵力池”这个新的增长点,灵宝阁对炼器师的需求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开出的待遇也水涨船高。
炼器师们摩拳擦掌,订单接到手软,收入大幅提升,行业地位隐隐有超越丹师的趋势。炼器工坊日夜炉火通明,叮当作响,好不热闹。
洛晓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时代变了。墨清无心插柳的一个设计,竟然引发了灵宗内部一次不小的产业革命。丹道,尤其是传统的恢复丹药领域,必须寻求变革,找到新的出路,要么提升丹药不可替代的特殊性,要么转向其他更有价值的领域。
而她,作为站在丹道前沿的人之一,必须率先思考和破局。
“看来,得和灵宝阁那边,还有炼器殿的同道们,好好交流一下了……” 洛晓羽低声自语,眼中重新燃起了挑战的光芒。危机,往往也孕育着新的机遇。
正当洛晓羽全神贯注于新丹方的推演,试图为传统丹道在“灵力池”冲击下寻找新出路时,炼丹室那厚重的石门“嗡”地一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青色的身影步入门内,气息沉静,正是青衣墨清。他来到洛晓羽身边,并未打扰她的思绪,只是平静地开口道:“你要的那些特殊药材,已经培育好了。”
说着,他抬手递过一个造型古朴、散发着淡淡空间波动的银色手环。这显然是一件储物法宝。
洛晓羽从沉思中回过神,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连忙接过手环,神识探入其中,快速炼化。手环内,是一个精心规划的小型药圃空间,里面整齐地栽种、或封装保存着数十种形态各异、灵气逼人的珍稀药材。这些药材大多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需要特定的温度、湿度、灵气浓度、甚至特殊的日月星辰光照或地脉属性,有些生长周期还极其漫长。
也亏得是青衣墨清。他作为古海星之主,对古海星拥有极高的掌控权限。能够随意调节星球上特定区域的环境参数,模拟出各种极端或特殊的生长条件。更逆天的是,他还能局部操控时间流速,极大地缩短了那些动辄需要数百年、上千年才能成熟的灵药的培育周期。否则,想要凑齐这些实验所需的药材,不知要耗费多少岁月和人力物力。
“太好了!有了这些,新丹方的验证就能大大提前了!” 洛晓羽欣喜道,立刻从手环中取出几味关键的药材,开始着手准备第一次炼制实验。炼丹炉下的地火被她精准引动,炉温缓缓上升。
青衣墨清见她进入工作状态,便没有再多言,自顾自地走到炼丹室另一侧相对空旷的区域,盘膝坐下。
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刚刚静下心来的洛晓羽差点心神失守、炸了炉的举动——
只见他神色如常地一挥手,面前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大堆散发着古老、蛮荒、恐怖威压,却又带着死寂与残缺气息的暗金色、赤红色、冰蓝色、土黄色等各色“块状物”!
这些“块状物”形态不一,有的像巨大的骨骼残片,有的像干瘪的器官组织,有的像凝固的能量结晶,无不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祖神气息!
“我去!” 洛晓羽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一株娇贵的“九心冰莲”掉进炉火里。她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青衣墨清面前那堆“东西”,声音都有些变调:“祖神残躯?! 这些东西……不是战后都被集中起来,统一销毁了吗?!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
她记得很清楚,几位尊者联手,将收集到的所有祖神残躯集中进行最高规格的净化与销毁。这件事是公开的,许多弟子都目睹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净化仪式。
可现在,青衣墨清面前这堆,数量之多,气息之“新鲜”,显然不是漏网之鱼那么简单!
青衣墨清抬眼看了看一脸震惊的洛晓羽,语气平淡地解释道:“集中销毁,只是个幌子。或者说,是对外做给大部分人看的。”
他拿起一块仿佛暗金色金属般的骨骼碎片,在手中掂了掂:“这些东西,是构成宇宙基础元理法则的古老存在遗留在世间的‘烙印’与‘精华’。就这么销毁了,太浪费。”
说着,他放下骨骼,又从那一堆里,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色泽灰白、瞳孔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亘古时光流逝痕迹的眼球状物体。
他掌心腾起一团温和却蕴含着奇异分解与重组力量的星火,将那颗眼球包裹其中。
在洛晓羽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那颗令人不适的眼球,在星火的灼烧与提炼下,迅速消融、精炼,杂质化为青烟散去,最终留下了一小团不断变幻着过去、现在、未来光影,散发着浓郁时间法则波动的银色光团——正是时间元理碎片!而且比之前天劫中获得的那些碎片,似乎更加精纯、本源!
青衣墨清将这团时间碎片托在掌心,展示给洛晓羽看,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你看,炼化成最精纯的元理碎片,用来给有天赋、有潜力的弟子参悟对应的大道,或者作为某些顶级阵法、法宝的核心材料……不是比一把火烧了,要有价值得多吗?”
洛晓羽哑口无言,看着那团时间碎片,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宝藏”,最后目光落在青衣墨清那平静无波的脸上。
她突然明白了。所谓的“集中销毁”,恐怕是宗门最高层与青衣墨清共同导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掩人耳目,将这些蕴含着无上价值的祖神残躯秘密转移、保存下来,交给最可靠、也最有能力处理它们的人——也就是墨清。
也只有墨清,凭借其深厚的法则造诣、炼器手段以及古海星的特殊环境,才能安全、高效地将这些危险的残躯,“废物利用”,炼化成最宝贵的修行资源!
这既是对宗门未来发展的深远投资,也是墨清在昏迷前可能就计划好,或者苏醒后必然会着手进行的事情。
洛晓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震撼。她看着重新开始挑选、处理下一块祖神残躯的青衣墨清,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丹炉和药材。
“看来……不止丹道需要变革和寻找新路啊。”她心中暗道,“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又在为宗门攒下多大的家底和未来……”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的丹炉上。压力,好像更大了呢。不过,有这样的道侣在身边,好像……也挺让人安心的?至少,资源管够。
炼丹室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炉火轻微的噼啪声,以及青衣墨清处理祖神残躯时,偶尔发出的、细微的能量嗡鸣。一人专注丹道革新,一人默默转化禁忌资源,各自为灵宗的未来,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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