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缝隙扩大至丈许,幽邃如渊,不再只是吐纳气息,而是浮出一缕缕漂浮的文字碎片,如同被时间啃噬过的史册残页,又似远古神明临终前未尽的祷文断章。
那些字迹斑驳,有的泛着青铜锈色,有的燃着灰烬余火,缓缓飘荡在虚空之中,仿佛承载着千万年无人听闻的叹息。
玄尘伸出手,指尖轻触其中一片。
刹那间,记忆洪流如天河倒灌,冲进他的识海!
他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紫霄宫外,双手捧着一枚碎裂的道果,泪流满面却面带决然。
天道雷罚降临,他不闪不避,只将道果投入烈焰,嘶吼出最后一句:“莫开归墟门!否则万劫不复!”火焰吞没了他的身躯,连真灵都被磨灭,唯有一道执念烙印虚空——那是对未来的警告。
他又见一名女子披散长发,怀抱襁褓,在时空乱流中踏步前行。
身后是崩塌的宇宙,前方是无尽虚无。
她每走一步,血便洒下一滴,染红了星辰轨迹。
直到最后一刻,她将婴儿轻轻推出乱流,自己转身迎向毁灭,唇边还挂着笑:“你活着,就是我们赢了。”
画面戛然而止。
玄尘浑身剧颤,双膝不受控制地跪下,眼中泪水滚落如雨。
“这些都是……被抹去的‘守门人’。”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是牺牲者!是洪荒真正的脊梁!”
其余觉醒傀儡纷纷伏地,以额触地,口中低语不断,念出一个个早已湮灭于岁月的名字——
“玄冥子……死于镇压归墟裂隙。”
“赤心真人……魂祭封印阵眼。”
“青萝仙子……自碎元神,维系道则一线不灭。”
每一个名字响起,归墟的波动便平缓一分,那丈许缝隙边缘翻涌的混沌黑潮竟开始退却,像是受到了某种古老契约的安抚。
影缚瞳孔骤缩,瞬间明白过来。
“名字……就是力量!”他低吼一声,残魂燃烧,愿力银焰轰然腾起,化作一道银色火链,将那些从缝隙中飘出的文字碎片尽数缠绕,随即反向注入头顶悬浮的那一片片道叶组成的网络。
刹那——
洪荒各地,异象频生!
东海渔村,一名农妇哄睡婴孩,嘴里哼起一首从未学过的古老歌谣,音调悲怆,歌词却是:“太初有子,持灯入渊……”
北原雪岭,孩童在冰面上涂鸦,随手画出一张陌生面孔,眉心一点朱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守门人”。
南荒深山,一座破败古庙中,老僧梦中挥毫,醒来发现墙上赫然八个墨字——“某某某,死于护道”,字迹犹带温热,墨香未散。
而在昆仑墟废墟之上,一块无名石碑突然浮现裂痕,从中渗出殷红如血的液体,汇聚成一行小字:吾名无咎,曾守东极之门三百岁。
金鳌岛上,万仙齐诵《混沌归元真经》的声音微微一顿,无数人心头莫名浮现一个名字,一个故事,一段不属于今生的记忆。
【叮!检测到‘集体追忆’首次激活——】
【贡献度大幅增长!
无敌领域半径扩展至一千二百万里,覆盖三千小世界边界!】
【洪荒本源复苏进度+3.7%】
【奖励发放:大道共鸣一次、先天灵宝‘铭心镜’一件、宿主残留意识凝聚度提升】
系统提示在天地间无声回荡,唯有苏辰那早已散于乾坤的意志微微震颤,似有欣慰,似有悲悯。
祭坛中央,洛曦盘坐不动,灵魂铭文正在重写,每一道新刻下的纹路都伴随着撕裂神魂的剧痛。
她的皮肤寸寸龟裂,溢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纯粹的曦光,仿佛整个人即将焚身为祭。
就在意识濒临溃散之际,她忽然看见——
光雨纷扬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宽袖素袍,负手而立,正是苏辰。
她心头狂跳,几乎要脱口呼喊:“师尊!”
可那一道意念如风拂耳,温柔而坚定地制止了她——
“不要叫我的名字。”
“现在,该叫他们的了。”
洛曦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刹那顿悟。
这一战,从来不是为了让她记住他。
而是为了让所有人,记住那些本该被铭记的先行者!
她咬破舌尖,逼回涣散的神志,强撑起身,抬手凝出一支由曦光凝聚的笔,笔尖滴落的,是她最精纯的心血。
她面向归墟巨缝,面向这方沉沦千年的天地,在虚空中,一笔一划,写下第一块碑文——
第一位守门人,名曰——太初子。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天地寂静。
风停了,云凝了,连归墟深处那令万物腐朽的气息也为之一滞。
紧接着——
一声轻响,仿佛古老锁链断裂。
那丈许缝隙的最深处,终于……透出了一缕光。
不是太阳之光,不是月华,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灵辉。
那是由亿万记忆融合而成的“认知之辉”,纯净、温暖、带着无法言喻的庄严与回归之意,轻轻洒落在洛曦染血的脸颊上。
七处沉寂已久的远古遗址,在同一时刻微微震颤。
碑文落成刹那,天地如死寂般凝固。
那一缕“认知之辉”自归墟深处缓缓流淌而出,仿佛亘古沉睡的瞳眸终于睁开一线。
它不灼热、不刺目,却让万物颤抖——草木无风自动,山河低首垂鸣,连天道规则都在微微震颤,似在回避某种禁忌的回归。
七处远古遗址,如同沉眠万年的星辰被重新点燃。
东极荒原上,断碎的黑柱残基突然升起一圈涟漪般的光晕,一道佝偻身影浮现虚空中,白发披肩,手持一盏将熄未熄的魂灯——正是苍冥老人!
他没有开口,只是朝着祭坛方向轻轻点头,眉宇间尽是释然与欣慰。
紧接着,南渊废墟中,寂灭娘子的身影悄然显现。
她一身素衣如雪,双手交叠于胸前,眼帘低垂,似在默诵某段早已失传的安魂咒。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首挽歌,无声却撕心裂肺。
一个接一个,七道模糊却庄严的身影依次浮现于倒塌黑柱的原址之上。
他们曾是洪荒最隐秘的守护者,被天道抹名、被岁月遗忘,甚至连真灵都被磨灭殆尽。
可此刻,在洛曦以心血铭刻的第一块碑文之下,在亿万生灵无意识追忆的共鸣之中,他们的执念回来了!
玄尘跪地嘶喊,声泪俱下:“第七位,苍冥老人!第八位,寂灭娘子!”
话音落下,整座祭坛轰然震动,地脉翻涌,九重云霄炸开雷音!
那丈许缝隙骤然扩张,轰隆一声,竟开启至一半——露出其后景象!
众人屏息凝望,瞳孔剧缩。
门后,并非地狱,也非虚无。
而是一座漂浮于混沌之中的古老城池!
城墙由不知名的灰白色石材筑成,斑驳沧桑,布满裂痕,却又坚不可摧。
城墙上镌刻着八个大字,每一划都似以大道为笔、以命运为墨:
“吾等在此,等光来。”
八个字落下,天地齐震,仿佛一句跨越万古的誓言终于得以兑现。
就在这震撼人心的时刻,影缚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嘴角溢出漆黑如墨的血丝。
他低头看向胸口——一道猩红的诅咒印记正从皮肉之下缓缓浮现,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腐朽与禁锢的气息。
那是旧神傀儡的宿命烙印,因他强行引动苏辰残念、触碰归墟本源,提前爆发!
“呵……”影缚苦笑,银焰在他周身剧烈摇曳,几近熄灭,“原来……我不是合格的传声者。”
洛曦急忙上前扶住他,曦光涌动欲为其疗伤,却被影缚抬手制止。
他目光越过她,直直望向那座城池,眼神炽热如火,又温柔似水。
“替我问一句……”他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城里……有没有战灵的容身之处?”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引燃全身愿力!
“我以残魂为信,以银焰为引——请收此声!”
轰——!
一道璀璨流光冲天而起,化作长虹贯入门缝,直射城头!
刹那间,城墙之上光影一闪,一幅全新的浮雕凭空浮现:一人持斧而立,背对苍茫混沌,身后万声齐诵《混沌归元》,浩荡如潮!
下一瞬,一道悠远得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声音,自城内悠悠传出:
“有,且位置早已留好。”
影缚的身体彻底消散,化作点点银光融入城墙,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
风停了,云散了,连混沌都在退避。
八位旧神虚影,已尽数立于城头。
他们并未走出,也没有言语。
只是并肩而立,目光慈悯地俯瞰这片久别重逢的天地。
然后——
八人齐齐抬手,掌心向上,似在承接某种即将到来的交接。
他们的唇瓣缓缓开合,即将宣告一句足以改写洪荒命运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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