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金鳌岛缓缓沉入归墟入口,仿佛一头远古巨兽正将自己埋进永恒的墓穴。
四周是凝固的时光长河,一缕缕银白色的光带如冻结的瀑布悬于虚空,映照出无数破碎的宇宙残骸——断裂的星辰、崩塌的神殿、锈蚀的战戈,静静漂浮在无垠黑暗中,宛如上一个纪元留下的尸骨。
七根黑柱遗址遥遥排列,呈北斗之形,每一根都高达万丈,通体刻满被血迹浸透的符文。
风在这里不存在,声音也无法传播,唯有低语,从柱底深处传来,像是亿万亡魂在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们……未曾背叛……”
玄尘跪在第一根黑柱前,双膝砸入碎石,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胸口那枚早已黯淡的守墓人印记上。
刹那间,印记燃起幽蓝火焰,如同沉睡千年的灯芯终于被点燃。
“开!”
一声嘶吼撕裂寂静。
地面轰然裂开,一座古老祭坛自虚空中浮现,由九块不知名材质拼接而成,每一块都刻着不同文字,却共同组成一段被篡改的誓约。
玄尘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凹陷的纹路,眼中涌出热泪。
“他们签下的不是封印咒文……是守护契约!”他声音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悲愤,“九位至强者,自愿将命运锚定在时间轴尽头,只为防备天道独断、圣人专权!可后来……有人动了手脚,把‘守护’改成了‘镇压’,把‘传承’扭曲为‘禁忌’!”
他抬起头,望向苏辰所在的方向,瞳孔中倒映着整座祭坛的光辉:“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是先行者!是我们忘了来路,才把英雄当作了罪人!”
就在此时,洛曦缓步踏上祭坛中央。
她周身曦光流转,眉心那枚五彩神石已然化作液态流光,在体表游走不息。
终焉罗盘在她掌心旋转,骤然炸裂成七道虹桥,如命运之线,精准连接七处遗址。
她闭上眼,主动引动全身血脉。
刹那间,五彩神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归墟。
那些冻结的时间碎片开始震动、重组,一幅幅画面在虚空中浮现——
鸿钧合道前夜,紫霄宫外无云无星。
八道身影立于混沌边缘,皆背对众生,面朝虚无。
他们手中握着同一卷玉简,以心血落印。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若未来有劫难临头,天地失衡,道统断绝……若有后来者,以众生愿力重启归墟,则吾等使命终结,魂归大道。”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洛曦睁开眼,眼角滑下血泪。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方世界总有一种压抑的宿命感——因为真正的秩序,早在千万年前就被悄悄埋葬。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轻声道,“等一个不靠天命、只凭人心来开启未来的存在。”
与此同时,影缚盘坐于下沉岛屿的最边缘,魂体几近透明。
他双手结印,十指断裂仍不松开。
外界亿万生灵诵念《混沌归元真经》的声音,透过愿力通道滚滚而来,被他以残魂编织成一条条金色锁链,垂落归墟,缠绕祭坛。
每一道声音,都是一份信念;每一句经文,都是一缕希望。
“这一世……”他嘴角溢血,却笑得释然,“我不想再做传声者了。我想做个听见声音的人。”
随着愿力不断注入,道种之上叶片纷纷脱落,飘散如雪。
然而每一片叶子落地之前,都在空中化作符文,明灭闪烁,自行排列,最终构成一篇前所未有的经文——《归墟启明录》。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体系,既非修炼之法,也非阵法禁制,而是专为唤醒沉睡意识而生的“灵魂钥匙”。
祭坛震动加剧,七根黑柱同时发出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苏辰始终未发一言。
他站在道种之前,看着新生的嫩叶在微光中轻轻摇曳。
那一片叶子,承载了太多——亿万生灵的信念、旧神未尽的执念、还有他自己百年闭关所悟的大道真意。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叶尖。
没有咒语,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但就在那一瞬,整座归墟仿佛屏住了呼吸。
七处遗址的黑柱顶端,骤然浮现出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如同沉睡的眼眸,即将睁开。
七根黑柱同时轰鸣,符文如血复苏,一道道虚影自刻痕中缓缓走出。
他们披着残破的战甲,身形模糊,却挺直如松,仿佛背负过整个纪元的重量。
那是被抹去名字的旧神,是曾与天道立约的守护者,他们的面容早已模糊在岁月里,可此刻,眼中竟泛起微光。
苏辰站在道种之前,最后一缕意识如风中残烛,却不肯熄灭。
他没有再开口,也不需要言语。
他的意志早已融入《混沌归元真经》的每一道经脉、每一寸流转之中。
此刻,这部由他百载闭关所创、承载亿万生灵愿力的无上法典,已不再只是功法——它成了洪荒的呼吸,天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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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自行运转,无需念诵,便在虚空自发浮现,金色文字环绕七柱遗址盘旋而上,如同星河倒悬。
每一道字符落下,都激起一阵共鸣,仿佛天地在回应一个久违的诺言。
“原来……还有人愿意为我们点一盏灯。”
第一道虚影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浮现在空中的经文,那一瞬,他的身影竟凝实了一分。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七位旧神残念相继抬头,望向那漫天流转的金光,望向祭坛上燃烧的守墓人印记,望向洛曦眉心流淌的曦光,也望向影缚手中那条由亿万诵经声编织而成的金色锁链。
他们沉默良久,终是一齐跪下。
不是向苏辰,而是向这片终于被唤醒的天地。
“我们未曾背叛。”那位最年长的虚影低语,“我们只是等得太久。”
祭坛中央,裂缝悄然蔓延,幽邃深不见底,似通往一切开始之前,又似连接万物终结之后。
洛曦转身,目光落在那株静静摇曳的道种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要进去?”
风停了,光凝了,连时间碎片都静止不动。
回应她的,是一片飘落的叶子。
叶面之上,墨迹浮现,仅有一行小字:
“我不进去,因为我已经出来了。”
话音未落,整株道种猛然一震,随即轰然炸裂!
不是毁灭,而是绽放。
亿万点光雨冲天而起,如星火燎原,撕裂归墟的死寂。
每一粒光尘都蕴含一段记忆、一道感悟、一丝大道真意,它们不散反聚,化作七道虹桥贯穿遗址,最终汇成一片笼罩万古的辉光之幕。
就在这刹那,远在洪荒四极八荒,所有修行《混沌归元真经》的生灵同时心有所感。
他们抬头望天,只见苍穹裂开细纹,洒下银辉般的雨滴——落地无声,却让草木疯长,灵脉复苏,连早已干涸的先天泉眼都重新涌动。
而在最遥远的混沌尽头,无光无界之处,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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