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和阿呆的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
“没有食材?”天帝抱着脑袋,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抓得乱糟糟,“董事长,您这是要玩无米之炊啊?就算是那太上老君炼丹,还得往炉子里扔几棵仙草呢!啥都不放,这就像让太监逛青楼——有力无处使啊!”
阿呆手里握着菜刀,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案板,第一次觉得这把刀有点多余。
“老板……切……空气吗?”
毒舌尊者悬浮在半空,三条舌头交错卷动,发出刺耳的嗤笑声:“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只要你在那份‘关停承诺书’上签字,我或许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保留这艘破船当个流动厕所。”
叶惊鸿解开袖口,把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谁说没有食材就不能做饭?”他瞥了一眼毒舌尊者,“以前我在边关当炮灰的时候,要是断了粮草,那是什么都能往下咽。那时候老兵油子常说一句话——穷得只能喝西北风。”
“西北风?”哪吒挠了挠头,“那玩意儿除了凉快,还能填饱肚子?”
“能。”叶惊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只要风够大,情绪够到位。”
他转身走向驾驶台,一脚踹开还在发懵的天帝。
“坐稳了!目标——叹息之墙!”
南天门号轰然震动,尾焰喷吐出蓝色的流光,瞬间撕裂虚空,消失在原地。毒舌尊者脸色一沉,但他并未阻拦,只是冷哼一声,那艘水晶旗舰紧随其后。他倒要看看,这死鸭子嘴硬的厨子能翻出什么浪花。
宇宙边缘,叹息之墙。
这里是万界所有负面情绪的汇聚地。无数个纪元以来,生灵在绝望、痛苦、悔恨时发出的叹息,最终都飘荡到了这里,凝结成了一道灰色的、看不见尽头的风墙。
寒风凛冽,如刀割面。
这里的风不是普通的空气流动,而是情绪的具象化。每一缕风吹过,都能让人想起最不愿回首的往事。
叶惊鸿站在船头,面对着那铺天盖地的灰色风暴,手里的大黑锅嗡嗡作响。
“开工!”
他大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直接冲进了那足以绞碎灵魂的风暴中心。
【天道酬勤系统:检测到宿主重复“捕风”动作。】
【判定:风卷残云(情绪捕捞版)。】
【效果:将无形之风转化为有形流体,强制装盘。】
大黑锅化作一个巨大的黑洞,叶惊鸿挥动双臂,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捕鱼的渔夫。他每一次挥动锅铲,都会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将那些嘶吼着、咆哮着的灰色寒风,硬生生地兜进锅里。
“抓住了!这是‘失恋者的哀嚎’!”
“这一勺是‘考场失利的悔恨’!”
“那是‘没钱买房的绝望’!好东西,够沉重!”
一锅又一锅看不见、摸不着的风被强行压缩进那个小小的黑陶罐里——也就是之前装起源酱油的那个。
回到灶台前,叶惊鸿把那个其实什么都没有、但重得像装了一座山的罐子往案板上一顿。
“哪吒,别点火。”叶惊鸿制止了想喷三昧真火的哪吒,“这道菜,不能用凡火。凡火烧身,这道菜烧心。”
“那用啥烧?”
“用回忆。”
叶惊鸿指了指天帝:“老张,别闲着。过来,对着这锅风,讲讲你的心酸史。”
天帝一愣:“啊?朕……我讲那个干啥?怪丢人的。”
“为了这顿饭,为了咱们的大排档不被关停,为了你那几颗私房钱宝石!”叶惊鸿敲了敲锅沿,“赶紧的!越惨越好!哭出来!”
一提到私房钱,天帝的眼圈瞬间红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口黑锅,声泪俱下。
“命苦啊!朕命苦啊!”
“想当年,朕统御三界,那是何等的风光!蟠桃宴上,连佛祖都要敬朕三分薄面!谁知道……呜呜呜……谁知道晚年不详,沦落到这破飞船上端盘子洗碗!”
天帝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鼻涕,那模样比窦娥还冤。
“昨天!就昨天!朕偷偷藏在鞋垫底下的那块极品灵石,居然被阿呆当成鹅卵石给扔了!那可是朕攒了三千年的棺材本啊!朕的心都在滴血啊!”
这哭声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随着天帝的哭诉,锅里原本无形的风,竟然开始发生变化。它变得粘稠、沉重,呈现出一种令人压抑的铁灰色,像是一锅煮化了的铅水。
“还不够。”叶惊鸿看向哪吒,“你也来。”
哪吒撇撇嘴,火尖枪往地上一插:“我有什么好哭的?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
“想想你爹把你关进玲珑塔的时候。”叶惊鸿淡淡补了一刀,“想想你那两个哥哥都有编制,就你是临时工。”
哪吒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别说了……哇!”
这混世魔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凭什么!凭什么金吒木吒都在天庭吃香喝辣,我就得天天踩着俩破轮子到处跑业务!我也想当公务员啊!我也想朝九晚五啊!”
两股极致的悲惨情绪注入锅中。
那灰色的“风汤”开始沸腾,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情绪太过浓烈,它在锅里翻滚、咆哮,发出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
毒舌尊者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原本轻蔑的表情逐渐凝固。他那三条舌头不自觉地缩回了嘴里,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这……这是在做菜?这分明是在炼蛊!
“火候到了。”
叶惊鸿眼神一凝。
这一锅充满了绝望、悔恨、委屈的“风汤”,现在是苦的,苦得让人想死。光有苦不行,那是毒药,不是美食。
美食,得让人想活下去。
他掏出那个装过“起源老抽”的罐子。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罐壁上那薄薄的一层黑亮液体,那是之前被天帝舔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残渣。
“这就是希望。”
叶惊鸿倒提罐子,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静止。
终于,一滴——仅仅是一滴黑色的液体,汇聚在罐口,缓缓滴落。
嗒。
那一滴起源老抽落入灰色的风汤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但那一瞬间,锅里的呜咽声消失了。灰色的汤汁迅速变得清澈透明,最后竟然完全消失在视觉中,仿佛锅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极其坚韧的味道飘了出来。
那味道很怪。初闻是一股透心凉的苦涩,像是冬天里没穿棉袄站在雪地里。但紧接着,在那苦涩的尽头,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咸鲜。
就像是快饿死的人,在雪地里捡到了半个馒头。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出锅。”
叶惊鸿拿出一个普通的白瓷碗,盛了一碗“空气”,端到了毒舌尊者面前。
“请吧。这就是你要的——【众生皆苦之正宗西北风】。”
碗里空空如也。
毒舌尊者看着那个空碗,三条舌头再次探了出来,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刻薄的冷笑。
“这就是你的杰作?耍猴呢?”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弹了弹碗沿,“空的。连分子震动都没有。你想让我品尝什么?品尝你的愚蠢?”
“喝一口。”叶惊鸿把碗往前送了送,“不敢喝?怕把你的舌头苦掉了?”
“笑话!这世上就没有我毒舌尊者不敢尝的东西!”
毒舌尊者被激怒了。他一把夺过瓷碗,张开那张裂到耳根的大嘴,三条舌头同时卷向碗底。
“我就让你死个心服口服!”
他猛地吸了一口。
其实什么都没吸到,只有一股冷风灌进了喉咙。
但就在那股冷风接触到舌苔的一瞬间,毒舌尊者那原本嚣张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僵在了脸上。
那是……什么?
冷。刺骨的冷。
仿佛瞬间被剥光了衣服扔进了万年冰窟。
紧接着是苦。
那种苦不是黄连的苦,不是胆汁的苦。那是少年时,他背着破旧的行囊,跪在美食协会的大门前,求那个肥头大耳的导师收留自己时,膝盖上传来的刺痛;那是为了练就这条“神舌”,他被迫吞下无数剧毒草药,痛得在地上打滚,却被人嘲笑是“废物”时的绝望。
“咳咳咳!”
毒舌尊者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哪里是喝风,这分明是在喝他那不堪回首的前半生!
“太苦了……这也太苦了……”
他想把碗扔掉,但双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死死抓住碗沿不放。
因为在那极致的苦涩之后,有一股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鲜味,正在舌尖悄然绽放。
那是那一滴起源老抽的力量。
那股鲜味是那么渺小,却又那么顽强。它就像是在那个寒冷的雨夜,还是学徒的他躲在后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师娘偷偷塞给他的那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那个包子并不好吃,皮厚馅少,还有点凉了。
但在那一刻,那就是全世界最美味的东西。
那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呜呜呜……”
毒舌尊者突然蹲在地上,那身华丽的礼服拖在尘土里,毫不在意。他捧着那个空碗,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三条舌头纠结在一起,疯狂地舔舐着碗底,试图抓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温暖。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当初为什么要当美食家……不是为了挑刺,不是为了显摆……我是想找到那个包子的味道啊……”
“我是想告诉所有人……哪怕再苦,只要有一口热乎饭,就能活下去啊……”
他的三条舌头开始打结,不是被强行绑住,而是因为太过激动、太过贪婪地想要留住那股味道,自己缠在了一起。
“好吃吗?”叶惊鸿蹲在他面前,递过去一张纸巾——其实是账单。
毒舌尊者抬起头,那张总是写满刻薄和傲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涕泗横流的狼狈,和一种久违的释然。
“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西北风……”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枚散发着灰败气息的“差评大印”,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扔给了叶惊鸿。
“给你……都给你……别赶我走……再给我来一碗……求你了……”
叶惊鸿接过大印,顺手在那张“账单”上盖了个戳。
“想吃啊?行。”
他站起身,指了指身后的大黑锅。
“后面排队去。另外,把你那身香水味洗了,熏得我头疼。”
毒舌尊者连连点头,像是个听话的小学生,乖乖站到了天帝和哪吒的身后。
看着这一幕,阿呆挠了挠头:“老板,这西北风……我也想喝。”
叶惊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喝什么喝!那是给心里苦的人喝的。你一天天傻乐呵,喝了只会拉肚子。去,切你的土豆丝去!”
南天门号重新启航。
只是这一次,船舱里多了一个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却又一脸幸福地舔着空碗的老头。
叶惊鸿站在驾驶台前,看着前方那无尽的星海。
他的系统面板上,那枚“食神之眼”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食神之眼。】
【开启新功能:万物皆可入菜。】
“万物皆可入菜?”
叶惊鸿嘴角微扬,目光穿透了重重星云,落在了一个极其遥远、极其隐秘的坐标上。
那里,是一切故事的起点,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终极答案。
“下一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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