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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人类最后的希望

    山河,正在被吞噬。

    这不是一种比喻。

    中州神朝,皇城。

    新皇姬无命站在钦天监的最高处,他眼前的“观天水镜”,那面曾监察大陆每一寸土地的无上道器,此刻只剩下一片粘稠的,不断蔓延的血红。

    一个个曾代表着神朝荣耀与力量的名字,在水镜的边缘,黯淡,然后熄灭。

    它们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

    起初是零星的火花,然后是成片成片的,如同被狂风扫过的烛火。

    “陛下!”

    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官,用尽最后的气力冲上高台,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腐蚀,露出森森白骨。

    “北境失守!三十二座仙城……一炷香之内,化为死域!”

    “镇国公……战死!”

    说完最后两个字,那名传令官眼中的光芒彻底消散,整个人化作一滩黑色的脓血,融化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姬无命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这样的急报,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能感觉到,盘踞在皇城上空,那条由万载国运凝聚而成的皇道金龙,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

    它的身躯,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构成它的,是亿万子民的信念,是这片土地的气运。

    当子民被屠戮,土地被污染,它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根基。

    姬无-命缓缓抬起手,看着那枚曾代表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

    它不再温润,而是滚烫,灼烧着他的掌心,仿佛在对他这位无力的君主,发出最后的控诉。

    绝望。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比虚无更沉重的绝望,扼住了他的神魂。

    他想起了百年前,那个黑衣男人。

    想起了对方在帝宫遗迹前,那随意挥出的一拳。

    想起了对方看他时,那平淡的,如同在看一块石头的眼神。

    他曾为此感到屈辱。

    现在,他只感到了彻骨的理解。

    原来,在那种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万里江山,他视若生命的亿万子民,真的……与路边的土鸡瓦狗,没有任何区别。

    皇权。

    尊严。

    万载神朝的荣耀。

    在天穹那道狰狞的伤疤之下,被撕得粉碎。

    “呵呵……”

    姬无-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破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浑身颤抖。

    他终于明白,自己,连同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只是被圈养的牲畜。

    如今,不过是来了更凶恶的,来自圈外的屠夫。

    而那个男人……

    他不是屠夫。

    他也不是牲畜。

    他……是站在圈外,看着这一切的,唯一的“人”。

    在无尽的崩塌与毁灭中,在所有道法、神通、信念都宣告失效的绝对黑暗里,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姬无-命那干裂的嘴唇中,轻轻吐出。

    “叶惊鸿……”

    这个名字,没有带起任何希望。

    只带着一种,对终极力量的,最彻底的,认命。

    ……

    同一时间。

    天机谷。

    那座由叶惊鸿随手布下的天阶大阵,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引动九天星力的阵纹,正在一寸寸地黯淡。

    这不是被攻击。

    而是这片天地的“规则”,正在被污染,被改写。

    大阵的根基,正在从底层被抽离。

    “噗!”

    玄机子、天阵子、鬼谷子三人,同时喷出一口心血,脸色煞白如纸。

    他们盘坐百年,自以为窥见了阵道终极。

    可在这灭世的天灾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天阶大阵”,却像一个无助的孩童,在瑟瑟发抖。

    “错了……”

    玄机子喃喃自语,那双曾洞悉无数阵法玄奥的眼中,此刻只剩下茫然。

    “我们都错了……”

    脾气最火爆的天阵子,这一次没有怒吼。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座正在崩溃的大阵,声音沙哑。

    “为何……为何始祖布下的阵法,也无法抵挡?”

    “因为……”

    气质阴柔的鬼谷子,眼中那两团鬼火般的瞳光,几乎要熄灭。

    他的声音,飘忽得仿佛随时会散去。

    “因为,我们参悟的,是‘笼中’的道。”

    “而那些东西,来自‘笼外’。”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玄机子和天阵子浑身剧震。

    他们终于明白。

    他们穷尽百年,参悟的,不过是如何在这座名为“世界”的监牢里,把砖块堆砌得更漂亮。

    而那些天魔,它们直接在拆毁监牢的墙壁。

    砖块,还有什么意义?

    “始祖……”

    玄机子猛地抬起头,望向谷外那片血色的天空,他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

    “只有始祖!”

    “他不是在堆砌砖块,他……他本身就在定义砖块!”

    “只有他,才有可能,与笼外的力量抗衡!”

    ……

    丹城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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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白发苍苍的药不然,跪在一片瓦砾之中。

    他的周围,散落着无数他穷尽百年心血炼制出的“神丹”。

    这些曾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此刻,却如同最普通的泥丸,灵性全无。

    构成丹药的物质法则,正在崩坏。

    他抬起头,看着一头天魔,轻易地撕碎了一名大圣的神魂,然后将其贪婪地吞噬。

    那是一种,对“生命”最纯粹的掠夺。

    他的丹道,在这一刻,沦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在他道心即将彻底崩碎,化为飞灰的瞬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浮现出了对方用一团凡火,几株野草,炼制出那枚引动天地朝拜的混沌神丹的场景。

    那不是炼丹。

    那是……创生!

    “前辈……”

    药不然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您……才是真正的‘丹’之始祖……”

    “您创造的,才是真正的‘生命’!”

    ……

    绝望,是会传染的瘟疫。

    但当绝望到了极致,当所有人都被逼到了名为“毁灭”的悬崖边上时,一种奇异的“信念”,开始从废墟与血泊中,悄然滋生。

    一个名字。

    叶惊鸿。

    这个名字,起初只是在那些濒死的,最顶尖的存在口中,无意识地呢喃。

    而后,它像一颗火星,落入了名为“绝望”的干草堆。

    轰——

    它开始蔓延。

    从中州皇城,到天机谷,到丹城废墟,再到每一个被战火与死亡笼罩的角落。

    那些曾经被视为神话,被当作传说的故事,在这一刻,被无数人从记忆的最深处,疯狂地挖掘出来。

    “叶惊鸿!那个一拳镇压了瑶光圣地的男人!”

    “是他!那个在丹王大会上,让丹神跪地拜师的存在!”

    “画地为牢,三道直线,破了上古第一杀阵!他就是阵道始祖!”

    “我听说,他在南境凡人城池,用面粉和清水,做出过引动天地异象的神食!”

    “北国画圣曾见他以枯枝作画,令万里雪原,枯木逢春!”

    这些曾被修士们当做奇闻异谈的故事,此刻,成为了溺水者能抓住的,唯一的稻草。

    这不是希望。

    这是一种,在必死的结局面前,对另一种“可能性”的,疯狂的,不计后果的豪赌。

    于是,有人开始动了。

    一名刚刚失去所有同门,身负重伤的剑修,扔掉了手中的断剑,从尸山血海中爬起。

    他没有再去看头顶盘旋的天魔。

    他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天机谷的方向,蹒跚走去。

    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一群群幸存的修士,从藏身的洞穴中走出。

    一座座城池里,活下来的凡人,放弃了所有家当。

    他们像被一种无形的引力所牵引,从大陆的四面八方,汇聚成一股股沉默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洪流。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天机谷。

    那个“阵道始祖”最后出现的地方。

    这是一场,在灭世背景下的,悲壮的朝圣。

    他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还在那里。

    他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愿意出手。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真的能对抗那些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

    但他们必须来。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当姬无-命走出皇城,当药不然离开废墟,当玄机子三人走出山谷时,他们看到的,是同一副景象。

    无边无际的人潮。

    修士,凡人,妖族,海族……

    这个世界所有的幸存者,都来了。

    他们汇聚在天机谷外,那座天阶大阵的周围,然后,沉默地,虔诚地,跪了下来。

    黑压压的一片,延绵万里,无边无际。

    没有人说话。

    只有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山谷。

    投向了那个他们此生唯一的,最后的祈愿。

    他们知道,如果连叶惊鸿都无法抵挡天魔,那么这个世界,将彻底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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