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分。
浮山镇,这个位于边境线附近的偏远小镇,此刻正被厚重的夜色包裹。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连星光都显得吝啬,整个世界仿佛沉入了一潭死水中。唯一的声响,是远处不知哪户人家的土狗,对着虚无的黑暗偶尔发出的几声干瘪吠叫,随即又被更为深沉的寂静吞没。
位于镇子北侧的原木材加工厂,现在是警方与军方的联合临时指挥中心。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般的洗礼,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前几日交火时留下的淡淡硝烟味,混合着木材厂特有的陈年松木香和潮湿的泥土气息。
几盏高功率探照灯在围墙上不知疲倦地来回扫射,惨白的光柱划破夜空,将周围的荒草地照得亮如白昼。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尽管身姿依旧挺拔,但长时间的紧绷神经在深夜的侵蚀下,难免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迟钝。
在指挥中心内部,那股前几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已经像退潮的海水般消散了大半。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放松。是一种在大获全胜、擒获敌首之后,人类生理机能本能的懈怠。虽然总指挥戴浓下达了“保持一级戒备”的死命令,但那份“大局已定”的潜意识,就像一种慢性的麻醉剂,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每一个士兵的骨髓。
特战队员的休息区设在原本的职工食堂里。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几十名刚刚换岗下来的队员正在这里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空气中弥漫着自热单兵口粮诱人的红烧牛肉味和枪油那股特殊的刺鼻气味。年轻的特战队员小吴,正坐在一张条桌旁,手里拿着一块压缩饼干,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吗?参谋部那边的风声,这次任务结束,咱们大队可能有个集体一等功。”
坐在他对面的老兵“黑子”正细心地擦拭着他那把冲锋枪的导气活塞,闻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那必须的。端了这么大个特务组织的窝点,抓了‘花’和‘刀’这两个头头,这可是近年来少有的大捷。”
“等回去了,我得好好睡上三天三夜,谁叫我也不起。”旁边一个抱着头盔打盹的战士嘟囔了一句,“还得去吃顿好的,这几天的压缩干粮吃得我胃里直冒酸水。”
“行了,别做梦了,先把枪擦干净。保命的家伙什,什么时候都不能马虎。”黑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显然,那种回家的渴望也感染了他。
在这个充满了雄性荷尔蒙和汗水味的房间里,大家都在畅想着未来的假期、荣誉和家人的笑脸。没人注意到,窗外的黑暗中,死神已经悄然磨利了镰刀。
与此同时,距离指挥中心外围八百米的一处荒废灌木丛中。
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昆虫的鸣叫声都被某种无形的杀气所压制。两百五十个黑色的身影,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幽灵,正静静地趴伏在潮湿的草地上。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甚至没有痛觉。他们是“鬼”一手调教出来的死士——“修罗大队”。
这支队伍的装备精良程度令人咋舌。每个人都身穿没有任何反光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蒙面,这让他们在漆黑的夜里看起来如同某种变异的昆虫。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是杀人利器:加装了消音器冲锋枪、以及数挺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轻机枪。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纪律。两百五十人,在这个距离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多余的动作,所有人都在通过战术手语和加密的骨传导耳机进行交流。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代号为“夜枭”的指挥官,正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指挥中心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视野里,那些在探照灯下巡逻的哨兵,以及休息区里散发着橙红色热量的人影,都是即将被收割的猎物。
“目标确认。防御等级:中。精神状态:松懈。”夜枭的声音冰冷得像金属摩擦,“三分钟倒计时。各小组就位。”“狙击组,锁定所有了望塔哨兵。”
“爆破组,目标后墙承重柱,定向爆破准备。”
“突击一组、二组,准备掷弹筒。”
命令,精准地传达到每一个死士的耳中。他们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在黑暗中缓慢而致命地收缩包围圈。
指挥中心核心办公室内,戴浓并没有睡。
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有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尽管战果辉煌,尽管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但他心里总有一块石头落不地。
太顺利了。
抓捕“花”和“刀”的过程,虽然遭遇了抵抗,但相比于情报中描述的那个庞大而严密的犯罪网络,这次行动似乎有些过于“顺理成章”。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鬼”,至今下落不明。尸体都没找到。
戴浓不相信“鬼”会这么轻易地死了。
他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台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刚毅却疲惫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张由于反复折叠而有些起皱的地图上画着圈。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证据,必须形成完整的链条。”他喃喃自语。
时钟的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逐渐逼近凌晨三点。
就在这时,桌上的台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起初只是轻微的变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电压。戴浓的手猛地停住,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怎么回事?电压不稳?”戴浓眉头紧锁,那种不安的感觉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他抓起桌上的电话,“通讯科,检查线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
“滋滋滋——滋滋——”
对讲机里传来的不是下属的回应,而是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指甲抓挠黑板般的尖锐电流声。这种声音充满了恶意,没有任何规律,充斥着整个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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