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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勾栏听曲

    日上三竿,阳光正好。

    赵和庆先去后院厢房探望了李老栓一家。

    推门进去,只见老夫妇二人相偎坐在炕沿,虽然眉宇间依旧笼罩悲戚与愁苦,但比起昨日的情绪总算稳定了许多。

    李老栓见赵和庆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老丈不必多礼,快坐着。”

    赵和庆快步上前扶住他,温言道,“在这里还住得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唐姑娘说。”

    李老栓哽咽道:“习惯,习惯……多谢恩公收留!这里比我们那破屋强了千百倍,就是……就是心里……”

    他说不下去,只是摇头抹泪。

    赵和庆目光一转,看到李明正坐在靠窗的一张书桌前,捧着一本《论语》低声诵读,神情专注。

    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在经历家破人亡的巨变后,依然透着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韧劲。

    “李兄弟在用功?”赵和庆走过去,轻声问道。

    李明闻声抬起头,见到赵和庆,连忙放下书本站起身:“恩公!我……我不能让姐姐白死,也不能辜负爹娘的期望,更不能辜负恩公的搭救之恩!唯有努力读书,他日若能考取功名,才能……才能真正为姐姐讨回公道,保护想保护的人!”

    赵和庆心中赞许,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志气!读书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切记,报仇雪恨、匡扶正义,并非只有科举一途。眼下,你们一家安然无恙,保存自身,便是最重要的。待我查明真相,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之时,还需要你们一家作为苦主,当堂首告,指认他们的罪行!”

    李明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但凭恩公差遣!我们一定配合!”

    安抚好这一家三口,赵和庆回到自己房中。

    他换上一套做工精致的月白色锦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疏落的兰草纹样。

    腰间束上一条玉带,头上戴一顶文生公子巾,手中再持一柄折扇。

    对着铜镜略一整理,镜中便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世家公子。

    今日,他要去那龙潭虎穴——添香楼,亲自去看一看,听一听。

    他没有带唐笑,此事不宜人多,孤身前往,反而更像一个随心所欲的纨绔子弟。

    出了秘宅,他并未直接前往位于东市的添香楼,而是信步来到了城南的慈恩寺。

    寺内大雁塔巍然耸立,直插云霄。

    此时并非清晨,听不到着名的“雁塔晨钟”,但塔身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依旧显得庄严肃穆,与不远处市井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赵和庆驻足塔下,仰望着这座承载了无数文人墨客梦想与诗篇的古老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昔日进士及第,雁塔题名,是何等风光!

    而如今,这长安城中,却藏着多少龌龊与不公?

    他轻轻展开折扇,缓步绕塔而行,不由自主地低声吟诵起唐代诗人岑参的诗句:

    “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

    登临出世界,蹬道盘虚空。

    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

    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

    诗句雄浑壮阔,勾勒出大雁塔的孤高与不凡。

    赵和庆吟罢,心中因官场黑暗而生的郁气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坚定的决心——他要亲手涤荡这污浊,还这长安一片清明!

    离开大雁塔,赵和庆不再耽搁,径直朝着东市而去。

    添香楼位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高达三层的华丽楼阁。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朱漆大门前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宾客络绎不绝。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空气中的脂粉香气和丝竹管弦之声,与周围其他商铺的氛围截然不同。

    赵和庆摇着折扇,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前。

    立刻便有眼神活络的龟奴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躬身问道: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头次来我们添香楼吧?快请进!快请进!”

    赵和庆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扫过门内,只见大厅内铺着厚厚的地毯,顶上悬挂着琉璃灯盏,光线迷离柔和。

    不少宾客已然在座,觥筹交错,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世家子模样,用折扇轻轻点了点那龟奴的肩膀:

    “嗯,听闻你们添香楼乃是长安一绝,今日特来见识。

    给本公子在三楼寻个清静雅致的雅间,视野要开阔,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那龟奴见赵和庆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开口便要三楼雅间,心知是位豪客,笑容更加谄媚:

    “公子您放心!三楼‘听雪阁’正好空着,临街靠窗,最是清静雅致不过!保您满意!您楼上请!”

    说着,便躬身在前引路。

    沿着楼梯蜿蜒而上,越往上,环境越发安静雅致,与一楼的喧嚣形成了对比。

    来到三楼“听雪阁”,推门进去,果然名不虚传。

    房间宽敞,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博古架上摆放着珍玩玉器,墙上挂着名家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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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为难得的是那一排临街的雕花木窗,此时敞开着,微风拂入,吹动窗前轻纱曼舞,窗外街景与远处城墙轮廓依稀可见。

    “不错。”赵和庆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抛给那龟奴一小锭银子。

    “这是赏你的。去,把你们楼里最好的姑娘叫来。本公子今日要好好听听曲,观观舞。”

    龟奴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足有五两重,顿时喜笑颜开,连连作揖:

    “多谢公子厚赏!您稍候,小的这就去请咱们楼里的头牌姑娘们!保准让公子爷您尽兴!”

    说完,便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赵和庆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似在欣赏窗外风景,实则灵觉悄然散开,感知着这层楼的气息流动。

    他能感觉到,这添香楼内,明里暗里藏着不少气息不弱的好手。

    不多时,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之声。

    龟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姑娘们来了。”

    “进来吧。”赵和庆转过身,坐回主位。

    门被推开,三位姿容出众、各有风情的女子鱼贯而入。

    当先一位,抱着一把琵琶,身穿藕荷色长裙,身段窈窕,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对着赵和庆微微欠身:

    “奴家怜月,见过公子。”(取自邀月怜星,恶搞一下~!)

    第二位,捧着一架古筝,穿着水绿色襦裙,容颜秀美,眼神温婉,施礼道:

    “奴家幽兰,给公子请安。”

    最后一位,身着火红色舞衣,勾勒出曼妙身姿,容貌娇艳,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她盈盈一拜:

    “奴家艳舞,见过公子。”

    这三女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仪态万方,显然都是经过精心调教。

    赵和庆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折扇轻摇,道:

    “三位姑娘不必多礼。本公子闲来无事,听闻添香楼雅乐无双,特来聆赏。就有劳三位姑娘了。”

    龟奴谄笑道:“公子,怜月姑娘的琵琶乃是一绝,幽兰姑娘的古筝深得古韵,艳舞姑娘的胡旋舞更是冠绝长安!您就瞧好吧!酒水菜肴马上就来!”

    说完,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很快,几名侍女端着精美的酒肴进来,摆满了桌子。

    赵和庆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浅酌一口,赞道:“酒不错。”

    随即对三女示意,“开始吧。”

    怜月与幽兰对视一眼,分别在准备好的绣墩上坐下。

    怜月调试了一下琵琶弦,玉指轻拨,一阵清越如流水的前奏响起。

    幽兰则指尖在古筝弦上轻轻一划,带出一串低沉而富有韵味的音符。

    琵琶与古筝,一清越一低沉,竟配合得丝丝入扣。

    随即,怜月朱唇轻启,伴随着乐声,唱起了一首词曲,正是柳三变的经典词作。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幽兰的古筝则如同沉稳的底色,托着那歌声和琵琶声,营造出一种迷离悱恻的氛围。

    而艳舞则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她舞动的是西域传来的胡旋舞,脚步迅疾,身姿旋转如风,火红的舞衣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热情奔放,与琵琶古筝的婉约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与融合。

    她的眼波流转,不时飘向端坐主位、静静聆听的赵和庆。

    赵和庆斜倚在椅背上,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半眯,似乎完全沉浸在这声色犬马之中。

    “曲是好曲,舞是好舞,人也是美人。”

    赵和庆心中冷笑,“只可惜,这锦绣华堂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肮脏与血腥。李秀娥……你是否也曾在此处,为那些贵人弹唱,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

    他看似随意地欣赏着,没有询问任何关于楼内事务的问题,也没有打听任何姑娘的来历背景,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此寻欢作乐的世家公子。

    他甚至随着节拍,用折扇轻轻打着拍子,偶尔还会对艳舞那精彩的旋转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赵和庆抚掌轻笑:“妙!妙极!当赏!”

    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三片金叶子,分别递给三女。

    三女见到金叶子,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公子厚赏!”

    艳舞更是趁机上前一步,为赵和庆斟满酒杯,吐气如兰,娇声道:

    “公子真是大方又懂得欣赏!不知公子从何处来?听口音不像是长安本地人呢。”

    赵和庆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酒杯,指尖似乎无意间碰到了艳舞的手,引得她娇嗔一笑。

    他懒洋洋地道:“本公子自汴京而来,游学四方,途经长安,听闻此地繁华,特来见识一番。”

    “原来是东京来的贵人!”艳舞眼中异彩连连,“难怪气度如此不凡!”

    赵和庆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而看向怜月:“方才那首是耆卿公的词作吧!”

    怜月轻声答道:“回公子,正是柳三变的词作。”

    赵和庆露出一点兴趣,“不知姑娘可否再唱一首?”

    他就这样,与三位姑娘谈音乐,论舞蹈,品评诗词,偶尔说些汴京或各地的风土人情,言辞风趣,见识广博,却始终不涉及其它敏感话题。

    他出手阔绰,风度翩翩,很快就让三位姑娘放松下来,言谈间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时间在丝竹管弦和轻歌曼舞中悄然流逝。

    赵和庆知道,今日此行,只是投石问路,绝不能打草惊蛇。

    直到窗外夕阳西斜,华灯初上,赵和庆才似乎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对三位姑娘道:

    “今日听得尽兴,看得开心。本公子有些乏了,便到此为止吧。”

    他再次打赏了三位姑娘和一些侍立的侍女,在那龟奴点头哈腰的恭送下走出了添香楼的大门。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过客,在这销金窟里,完成了一场完美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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