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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府衙后堂,烛火通明。

    乔文彬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眉头微蹙,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朱笔落下,勾勒出江州地界的民生百态与暗流涌动。

    陈判官则垂手静立在一旁,姿态恭敬,等待着问询。

    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宣纸的细微声响。

    良久,乔文彬才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语气平淡地开口,打破了沉寂。

    “人,请到了?”

    陈判官闻声,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回大人,下官无能。与先前几拨去邀请的人一样,连周衍的面都没能见到。”他顿了顿,补充道,“接待下官的,依旧是那位丹坊的霍仲山,霍药师。”

    乔文彬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他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继续问道。

    “无妨。那可曾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陈判官沉吟片刻,仔细回忆今日的对话。

    “那霍仲山跟随周衍的时间不长,所知的确实有限。

    “下官旁敲侧击之下,只能隐约感觉出,他对张相...似乎并无多少恭敬之意。”

    “据此推断,周衍至少不应是张相那边的人。”

    “嗯...”

    乔文彬鼻腔里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哼,将最后一份公文批阅完毕,终于放下笔,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

    “他第一把火,就烧到了灵鱼上。若他真是张相的人,这等于是自断臂膀,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加上你观察到的这一点,可以暂时确认,他与张相无关了。”

    乔文彬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

    “御史台的人,既非张相一派,又非我国公府一系,那剩下的可能性...除了康王,还能有谁?”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判官。

    “先是掐断灵鱼这条线,借此在御史台立威上位,紧接着又来扫我们江州的黑市。”

    “这一连串的动作,目的明确,手段迅捷。”

    “康王殿下...这是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开始落子,与我等较量一番了吗?”

    一旁听了半天的陈判官,此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大人,既然如此,要不要下官...”

    他说到这里,右手抬起,隐晦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乔文彬看到他这个动作,不由得失笑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怎么?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国公爷的麻烦不够多?”

    他走回书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明摆着是康王与咱们国公爷之间的博弈,棋局才刚刚开始,哪有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道理?”

    “那周衍,再怎么说也是朝廷钦点的御史,身份敏感。”

    “若是贸然动手,留下点蛛丝马迹,被康王的人抓住把柄,我们岂不是反倒成了他的帮手,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对国公爷发难的理由?”

    察觉到乔文彬的误会,陈判官连忙解释道。

    “大人息怒,下官的意思,并非让我们的人亲自动手。”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大人可还记得,昔日曾有一位从西川来的年轻咒术师吗?”

    “哦?”

    乔文彬眉头一挑,搜索着记忆。

    “你说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真理教的愣头青?”

    经此一提,乔文彬想起来了。

    那是几年前,确实有个来自西川、修炼诅咒之术的筑基期修士来到了江州地界。

    那时真理教正在秘密搞一项特殊实验,恰好被这小子撞见。

    年轻人血气方刚,自以为筑基期修为便可在边陲之地横行无阻,结果技不如人,反被真理教驻守的高手擒住。

    眼看就要被当成实验材料或者制成某种邪恶艺术品了。

    也就是当时国公爷正跟张相打的火热,那个真理教的窝点便被当做典型给端掉了。

    而带队执行的正是乔文彬,也是在那次顺手就将那小子救了下来,这才让他逃过一难。

    后来见他本事特殊,乔文彬便把他收为了门客,养在江州。

    只是一直用不上他,以至于现在都有些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精通诅咒的门客。

    “那小子确实有点偏门手段。”乔文彬回忆道。

    “但那周衍也是实打实的筑基期修为。你难道指望一个筑基期去咒杀另一个同阶修士?”

    他并不认为陈判官会忽略这个基本常识,既然提出,必然另有依仗。

    陈判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容,说出了一个让乔文彬颇为惊讶的消息。

    “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那个小修士的背景可不一般,他的师父乃是一位精通诅咒的元婴修士。”

    “什么!”

    听到“元婴修士”四个字,乔文彬再也无法保持淡定,霍然起身,快步走到陈判官身前,眉头紧紧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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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婴修士?消息可确实?此人现在何处?”

    元婴期,在江州这地界,已是足以左右一方局势的战略性力量,哪怕放在京城,都已经是上层战力。

    陈判官肯定的点了点头。

    “下官确认无误。此老在西川的万法域中也曾有些名号,人称阴槐子。”

    “只是据说寿元将尽,再加上早年树立的仇敌太多,所以在万法域待不下去了,这才让徒弟先来北境打前站,想寻一处安稳之地颐养天年。”

    “谁能想到徒弟刚来就遇上那档子事,差点折在真理教手里。”

    “那前辈对此感激不尽,言明愿意为我们出手一次,以还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

    “就在三天前,那位前辈已悄然抵达江州,下官已命人将他们安置在城西一处隐秘宅院,本想当时就汇报给大人,给大人一个惊喜。”

    “谁知这几日接连被周衍办的这些事搅得焦头烂额,一时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禀报。”

    乔文彬听后,脸上顿时阴转晴,满是喜色,高兴地拍了拍陈判官的肩膀。

    “好!好!文若,你这件事办得漂亮!”

    “手里多出这么一张牌,本官心里这块石头,可是落地了一大半,此次当记你一大功!”

    他兴奋地在房中踱了几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沉吟道。

    “不过...让元婴修士直接出手对付周衍,暂时看来还是有些浪费的。”

    “说到底,眼下的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连这周衍的底细都未曾亲眼印证。”

    “万一张相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故意埋下这么一个暗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别到时候搞来搞去,连他是康王的人还是张相的人都不知道。”

    他停下脚步,对陈判官吩咐道。

    “这样,明日的诗会,你仔细安排一下。先让人试探他一番,摸摸他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真材实料的康王先锋,还是另有来历。”

    “是,下官明白,定会安排妥当。”陈判官躬身领命,转身便要走。

    “等等。”

    乔文彬又叫住了正要退下的陈判官。

    “明日,以我的名义,私下里设一桌宴席,规格要高,我要亲自招待那位阴槐子前辈,以示尊重。”

    “另外...”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找个稳妥的渠道,给真理教那边透个风,就说...那个掀了他们鱼塘的周衍,如今人就在江州府。”

    陈判官心领神会,这是要借刀杀人,至少也是要给周衍找点麻烦。

    “是,下官明白该如何做。”

    翌日,江州府,烟雨画舫诗会入口处。

    虽是清晨,但江畔已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各色华丽的马车、轿子停满了码头附近,衣着光鲜的文人墨客、官宦子弟、世家小姐们络绎不绝,谈笑风生,准备登上前方那艘装饰得灯火辉煌的巨大花船。

    “排场不小啊?”

    周衍一身文士青衫,站在人群中,看着这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不禁低声感叹。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人类爱好凑热闹、热衷交际的天性都是共通的。

    他稍微运转体内法力,一股柔和的气劲无声无息地将周围拥挤的人群推开少许,这才顺利挤到了前边。

    周衍刚要上前,就听到一个略显夸张的热情声音高声喊道。

    “周道友!周道友!我在这儿!”

    周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极其花哨、色彩斑斓堪比开屏孔雀的男子,正使劲朝他挥手。

    那人一边喊,一边快步向他走来。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长得方脸阔口,眉宇间自带一股刚毅正气,偏偏却穿了这么一身花枝招展的行头,强烈的反差感让他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

    而随着“孔雀男”的呼喊和动作,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周衍身上。

    周衍见状,面色顿时一黑,下意识就想转身混入人群溜走。

    “哎,周道友,等等我!”

    那“孔雀男”见周衍要走,竟然直接动用了法力,脚下微光一闪,一步便跨越数丈距离,瞬间来到周衍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周道友,是我啊!你不认识了?我萧圣啊!”男子热情地自报家门,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周衍嘴角抽搐,连忙用力摆手,试图挣脱,同时用一种极其生硬古怪的腔调说道。

    “听不懂思密达。我滴是外乡人,不会说本地话,不认识你思密达。”

    萧圣却浑不在意,反而哈哈一笑,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亲热地拉着周衍的胳膊就往画舫里面拽。

    “哎呀,周道友,你看你,还跟我见外上了!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走走走,咱们直接去里面雅座,位置我都安排好了!”

    周衍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听着耳边“自家人”的称呼,看着他那身挑战审美极限的打扮,内心几乎在咆哮。

    “谁跟你这个视觉污染般的怪物是自家人!看你穿的还有个人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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