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的余温在脊背缓缓散去，掌心裂痕未再异动。我立于高台，目送最后一道暮光沉入地平线。
灯火如网，铺满八方。东岭矿脉的运输队尚未停歇，灵晶车列沿固定路线驶向中枢；南原校场传来整齐踏步声，新兵演练《九引战律》未因夜临而止；北峰了望台灰钉符纹稳定闪烁，巡天卫换岗有序；西谷储藏殿外仍有车队排队入库，守卫查验令牌后放行。十七小族纳贡物资已分类封存，麒麟族递来的“洪荒同盟录”初稿静置案上，待签。
体系运转无碍。万人各司其职，无需我下令一句。
但这并非终点。
胜易守难。今我势达巅峰，若根基不固，终将如沙塔倾覆。紫霄阁能脱离一人之威而自运行，是第一步。下一步，是要让这秩序本身成为不可动摇的山岳。
次日清晨，我召紫霄阁高层入承渊殿。
殿门闭合，禁制启动。风灵、火云、姜桓、玄砚、云澈五人列席两侧。他们曾是战时将领、亲信幕僚，如今需成为治理体系的共建者。
我开口：“三件事——资源统管、人才继任、法度立规。”
风灵抬眼，手中简册微紧。
“第一，设灵枢司，统管矿脉、灵田、库藏。实行季度审计与跨区调配，杜绝浪费与囤积。由你主理，七日内拟出架构。”
他点头，未多言。
“第二，建九阶育英录。从各部遴选潜力者，轮岗培养，设代阁主试炼期，确保管理层代际不断层。火云负责选拔标准，姜桓制定轮训流程。”
火云应下，姜桓提笔记录。
“第三，编《紫霄律典》。将现有惯例制度化，明确权责边界、奖惩标准、决策流程。由姜桓牵头，三月内成稿，五年内每季修订一次。”
姜桓落笔稍顿：“若有人违律，如何处置？”
“依律办事。”我说，“非战功不赏，非实绩不升。今后除道统根本与生死存亡之事，其余政务皆由高层合议决断，无需事事禀报。”
殿中静默片刻。
玄砚抬头：“若遇紧急调度，仍需您裁决？”
“不必。”我道，“建立三日公示制与道绩双审法。资源调拨须提前申报并公示三日；晋升人选经直属上司与监察使共同审核。北峰设律令讲堂，每日讲解新规要义，答疑解惑。”
云澈低声问：“若旧部抵触？”
“试点推行。”我说，“先在东南谷、南原校场、东岭矿脉三处试行。首份《灵枢旬报》十日后呈阅，数据透明，责任到人。不服者，可当面质询。”
会议结束，五人离殿。
改革自此开始。
三日后，我亲赴东南谷重建工地。
符修团队正在刻印防御符纹，进度滞后。负责人称因材料未及时送达。经查，东岭矿脉上报资源盈余，但实际分配混乱，部分区域短缺。
当日，我下令启用三日公示制。所有资源申报必须提前提交，并在灰钉网络公示三日，接受各方监督。同时实行道绩双审法，晋升名单不得私自决定，须双重审核。
又三日，首份《灵枢旬报》出炉。
报告列出各区域资源盈亏、人力配置、工程进度。东岭矿脉库存虚报问题暴露，主管被记过，副手暂代职务。南原校场训练效率提升一成二，因新人晋升通道打开，竞争加剧。西谷囚牢管理规范，俘虏劳役安排合理，无越狱隐患。
高层传阅后无不叹服。
我仅说一句：“此后，一切依律行事。”
七日后，律令讲堂开课。
文吏每日讲解《律典》草案条款，解答疑问。起初听者寥寥，五日后人数翻倍。有老资历将领提出异议，认为新规束缚手脚。我未回应，只命其部门试行双审法。半月后，该部功绩记录清晰，晋升公正，内部矛盾减少三成。反对声渐息。
一个月后，首次大考举行。
共修广场百人同试《紫霄九引》第三重。考核标准由《律典》明文规定，过程全程记录，结果公开张贴。合格者七十人，达标率七成。北原少年仍居榜首，但已有三人积分逼近，竞争激烈。
风灵来报：“新人崛起速度，超预期两成。”
我点头。
真正的改变，已在发生。
某日，一份请示呈至高台——关于西谷四名俘虏的最终处置。
以往此类事务必由我亲自裁决。此次，我未批一字，只批转：“依《律典》第三章第七条办理。”
执行者查阅条文，按程序召开评议会，结合战时表现、悔过态度、潜在威胁三项指标评分，最终决定三人留用劳役，一人驱逐出境。过程公开，结果服众。
无人再问“阁主怎么说”。
体系真正独立运行。
我连续三日未出居所。
高台之下，一切如常。东岭运输未停，南原操练照旧，北峰警戒严密，西谷管理有序。灰钉网络自动更新节点状态，绿色标记连成一片。资源申报准时提交，晋升名单按时公示，律令讲堂座无虚席。
第四日晨，我登高台。
东方微亮，晨曦初现。
东岭灯火如星河蜿蜒，尚未熄灭；南原操练声如潮起伏，新兵口号震天；北峰符纹流转不息，巡天卫持旗值守；西谷囚牢秩序森严，俘虏列队出工。十七小族贡品再次送达，无人再观望迟疑。麒麟族使者主动询问《同盟录》签署时间。
风灵走来，手中是最新《灵枢旬报》。
“东岭矿脉库存真实率已达九成八，无虚报。”
“南原校场新人淘汰率下降，因训练计划个性化调整。”
“北原少年申请轮岗至灵枢司，参与资源调度实习。”
我接过简册，翻看一页。
就在此时，掌心裂痕微微一跳。
黑芒未出，但有一丝波动，极细微，如尘埃落水。
我抬眼望北。
断剑未热，也未震动。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远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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