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最后一道指令，风灵退下。天枢台的石栏上，那滴血已干成暗红斑痕。我没有再看它一眼。
一步踏出，虚空裂开。
身后九名紫霄阁核心成员紧随而入。他们皆是我亲手提拔之人，执掌情报、巡防、炼器、药堂四大要务。此刻列阵于我身后，气息沉稳，步伐一致，无一人言语。
万里荒原在脚下飞逝。
风沙卷过残岩，大地布满刀劈斧凿般的沟壑。这是三族战场外围，灵气紊乱，道则残缺。寻常大罗金仙不敢轻易踏入此地，怕被乱流撕碎神魂。
我们落地之处是一处孤峰。山体焦黑，似曾遭烈火焚烧亿万年。峰顶平整，正好俯瞰前方战区。
我闭目。
紫霄道则自体内流转而出，如网铺展。瞬间捕捉到三股强横气息在天地间交锋——东方属水，寒流涌动，龙族玄水道则纵横；南方属火，热浪翻腾，凤族焚天炎气冲霄；西方属土，厚重如岳，麒麟族镇狱之力压塌山峦。
三方道则彼此撞击，形成一片扭曲结界。其中雷光闪动，轰鸣不绝。那是战斗余波，哪怕相隔数十里，仍能震得人神识发麻。
“布阵。”我开口。
九人立刻散开，呈九宫方位立定。每人手中掐诀，一道无形屏障缓缓升起，遮掩我方气息。匿息阵成，连天地感应都被屏蔽。
我睁眼，望向战场深处。
远处天际忽有光影炸裂。数十道青鳞身影驾驭巨蟒破空而来，周身缠绕黑色水流，所过之处草木冻结成冰渣。是龙族先锋军。
前方火山口喷出赤焰，百余名羽翼燃烧的战士腾空迎击。火焰与寒流碰撞，空中炸开一团团蒸汽，地面岩石瞬间汽化，留下深坑。
一场小规模冲突爆发。
不过片刻，已有数具尸体坠落荒野。一具龙族战士半截身子被烧成焦炭，另一具凤族战士胸口插着冰矛，鲜血还未流尽就被寒气冻住。
紫霄阁一名执事低声说：“主上，他们杀得太惨了。”
我没有回应。
另一名成员咬牙：“我们不如出手，至少救下几个无辜者。”
我抬手。
所有人闭嘴。
“这不是仁慈的时候。”我说，“三族之争千年未歇，每次大战都让洪荒灵气衰减一分。表面是争地盘，实则是有人借刀杀人。若我们现在介入，只会打乱自己的节奏。”
他们沉默。
我继续说：“我们来此，不是为了调停纷争，而是为了找出幕后推手。谁在操控局势？谁在吸收杀劫之力？只有看清棋局，才能斩断根源。”
九人低头，不再多言。
此时，战场另一侧传来震动。一支麒麟骑兵从地底冲出，蹄下黄沙化作岩浆，长枪齐指凤族后翼。三方混战升级，道则震荡愈发剧烈。
我凝神观察。
龙族兵力最盛，但行动迟缓，似受某种阵法牵制；凤族速度极快，却频繁避战，像是在等待时机；麒麟族稳守中线，看似中立，实则不断蚕食两方领地。
不对劲。
这不像单纯的资源争夺。
更像是一场布局。
就在这一刻，我的神识忽然一滞。
一股极其细微的波动掠过心头。那不是三族任何一族的气息。它藏在战场废墟之下，若有若无，带着一丝混沌遗存的韵律。
我眉心紫光一闪，立刻锁定方向。
东南方三十余里外，一片倒塌的祭坛废墟中，有一处封印松动。那里的道则残片排列方式异常，像是被人刻意改动过。
不是自然崩塌。
有人动过。
我记下位置，将这股波动刻入道则印记。它与我在混沌遗迹中感受到的某段气息极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多了几分腐朽，少了些许纯粹。
“主上？”风灵轻声问，“是否派人去查？”
我摇头。
“现在去，会惊动对方。”我说，“先摸清三族势力分布，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我取出一枚玉简，打入一道神念。玉简立刻分化出九道微光，分别落入九人手中。
“你们各自带队，按计划行事。”我说，“第一队监视龙族动向，重点查其补给路线与高层联络痕迹；第二队盯住凤族祭司团，查是否有外来道则注入；第三队潜入麒麟边境哨站，取其战报残卷；其余六队分散隐蔽，随时准备接应。”
“是！”
九人领命，身形逐一隐入匿息阵边缘，准备分头行动。
我站在孤峰之上，未动。
风吹起我的紫袍，猎猎作响。
下方战火依旧。尸体堆积，血流成河。可我心中毫无波澜。这些死伤，不过是大局中的尘埃。
真正的敌人不在战场上。
而在战场之外，在时间尽头，在那股悄然复苏的混沌怨念之中。
我伸手按在峰顶岩石上，紫霄道则缓缓渗入地脉。
刹那间，万千画面涌入神识——
龙族王庭内，长老手持一枚染血鳞片，面色凝重；
凤族火山深处，祭坛中央浮现出一枚燃烧的符文，与我所见废墟中的痕迹几乎一致；
麒麟王庭密室，一面古镜映出三族疆域，镜面角落，赫然标出那座倒塌的祭坛位置。
三方都在关注那里。
但他们不知道，那不是终点。
而是钥匙。
我收回手，眼中紫芒微闪。
就在这时，远方废墟中那股混沌波动再次浮现。比刚才清晰了一丝。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我转身，对尚未离去的风灵下令：
“传令下去，所有探子不得靠近东南方废墟三十里内。”
“另外，把‘唤魂引煞’皮卷的副本送去北方荒漠，交给那个叫李玄的散修。”
“七日后，让他在龙凤战场中央焚烧。”
风灵皱眉：“可您之前说……此术凶险。”
“正因为凶险，才要有人去做。”我说，“我想看看，谁会第一个去捡灰烬。”
他不再多问，抱拳退下。
我重新望向战场。
火光映红天际，烟尘滚滚。三族仍在厮杀，不知疲倦。
可我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腰间剑柄。
下一瞬，我纵身跃下孤峰，落向战场边缘一处无人山谷。
脚步刚稳，耳边传来沙沙声。
低头看去。
一缕黑烟正从地缝中钻出，缠上我的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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