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膝离地，我站起身来。洞府内死寂无声，黑风的元神仍被钉在岩壁上，意识未散。
他的记忆碎片在我识海中不断回放，但关键之处被一层扭曲的魔纹封锁，无法深入。
我五指微收，紫霄道则如丝线般缓缓渗入其神识深处。不是强取，而是引导。阴阳流转之间，混乱的识海逐渐平复，那些被压制的画面开始浮现。
“寂渊……”这个名字再次跳出。
画面中出现一座深埋地底的石殿，四周布满倒刻的五芒星阵，中央立着一根漆黑石柱，柱身缠绕着锁链，锁链尽头连着一具干枯的躯体。那躯体胸口起伏，竟还有微弱心跳。
有人每日以精血喂养它。
更远处，三处古祭坛呈三角之势分布于洪荒西南、北方与东方，每座祭坛下方都延伸出一道血线，最终汇聚向“寂渊”所在之地。
这不是普通的据点。
是阵眼。
罗睺正在构建一座横跨万里的邪阵，目的不明，但绝非只为掌控一方势力。
我松开手，黑风元神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嘶吼。他体内残留的魔道烙印察觉到入侵，正在反噬自身。
不能再拖。
我转身走向其余俘虏。他们跪伏在地，气息萎靡。我逐一点出紫霄道则，封住其心脉禁制，逼出魔气侵蚀的根源印记。七人中，有三人曾奉命运送过刻有残符的石碑，两人参与过西南祭坛的地脉改道工程。
他们说，通往“寂渊”的路有三条。
一条藏于幽冥裂谷底部的逆流河床之下，需持血钥才能开启通道；
一条借断魂山脉的陨星坑跃入虚空夹层，但途中必经三重魔影巡卫的巡查路线；
最后一条最隐秘——由乱星原的一座废弃观星台为引，以特定时辰点燃九盏魂灯，可短暂打通地脉盲区。
三条路径皆凶险万分，且随时可能被罗睺察觉。
单靠一人之力，难成全局。
我闭目凝神，心念一动，七道无形讯息自识海飞出，顺着早已建立的联络印记传向洪荒四方。
第一道落向西南边境的雾隐镇。
那里有一名背着药篓的老者，表面行医济世，实为紫霄阁探子。我命他查访近月来是否有村民梦魇不断、夜啼不止，若有，则说明附近已有魔阵渗透。
第二道飞往北方断魂关外的残城。
独眼商人会在今日午时接收一批来自黑水泽的旧货，其中若有刻着倒五芒星的残碑，必须截下并拓印符文，不得惊动卖主。
第三道落入东部沿海的渡口驿站。
一群游方道士将在今夜设坛作法，驱除“海妖作祟”。那是伪装。他们真正的任务是绘制方圆百里内的灵气流向图，寻找是否存在人为扭曲的地脉节点。
第四至第七道分别投向乱星原、赤砂岭、归墟谷与沉雷峡。
每一地都埋有我的暗子，每一人皆以不同身份潜伏多年。他们的新命令只有一个：查！
查一切异常集结的魔修踪迹。
查所有来历不明的古老阵盘残片。
查任何与“毁灭道则”气息相符的痕迹。
命令下达完毕，我睁开眼。
洞府顶部裂痕中透下一丝天光，夜色将尽。
我没有返回紫霄阁。
也没有立即前往任何一条已知路径。
我知道，罗睺不会只设一个陷阱。他故意留下线索，或许正是为了引我入局。
所以我选择先去一处不在情报中的地方——西南边缘的弃坛岭。
那里曾是远古魔族祭祀之地，千年前因地脉崩塌被彻底废弃。若罗睺真要布阵，这种无人问津的废墟反而是最佳支点。
我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紫影掠出洞府。
沿途山川急速后退，我在低空疾行，避开灵气活跃区域，防止被巡天手段察觉。两个时辰后，弃坛岭出现在视野之中。
整片山岭笼罩在灰白色迷雾里，寻常修士进入便会迷失方向。但我感知到，这雾中有道则波动，是人为布置的空间障眼法。
我停下脚步，右手轻抬，一缕紫霄道则自掌心溢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刹那间，前方空间微微扭曲，三座倒塌的石柱显现出原本位置。
这不是自然崩塌。
是人为移位，用来掩盖某种阵图结构。
我缓步走入祭坛中心，脚下踩到一块碎裂的石板。弯腰拾起，背面刻着一道残符——与我在黑风记忆中看到的坐标图案极为相似，只是缺少一角。
我将其收入袖中。
随即蹲下身，指尖贴地，紫霄道则顺着手臂流入大地。地脉深处传来微弱回应，有一股不属于此地的气息残留——毁灭道则。
很淡。
但确凿无疑。
就在这一刻，远处树影中有一点目光闪动。极快，几乎难以察觉。
我没有抬头。
那是我的人。
一名紫霄阁探子已经提前抵达，并开始监视周围动静。
我们无需交谈。
默契已成。
我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察觉脚边泥土有异。拨开浮土，露出半截断裂的锁链，锈迹斑斑，但材质非金非铁，是拘魂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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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链子只有在封印强大生灵时才会使用。
我握紧锁链，轻轻一扯，整段从土中滑出。长度约三丈，共有九节，每节都刻着镇压咒印。但这些咒印已被外力强行抹去七道，只剩两道还在微微发烫。
有人不久前在这里打开过封印。
或者，试图打开。
我将锁链收起，转身走出祭坛。
刚踏出迷雾范围，左手袖口突然震动。是传讯符生效了。
西南雾隐镇的老者回报：昨夜全镇十七户人家同时梦魇，孩童哭喊“地下有眼睛在看”，且村东老井一夜之间干涸见底，井壁留有抓痕。
北方断魂关的商人也传来消息：收到一批黑水泽运来的石料，其中一块残碑刻有完整倒五芒星，已秘密扣下。
东部渡口的游方道士尚未回音，但乱星原的探子提前发来警示——观星台附近发现三具尸体，皆为流浪散修，死状一致：双眼被挖，掌心被剜出一个血洞，像是被迫交出了什么东西。
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罗睺的行动已经开始。
他的阵网正在收拢。
而“寂渊”中的那具躯体，也许很快就会苏醒。
我立于西南荒原高崖之上，手中握着那块刻着残符的黑石。风从崖下吹上，卷起衣角。
远方云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孤峰轮廓。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山体。
像是一根插在大地上的矛尖。
我盯着它看了片刻。
然后抬起右脚，一步踏入地脉阴影之中。
身形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我听见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沉重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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